天气不错,风和日丽的,当仲逸苏醒过来时,却看到了一个背影、熟悉的背影。“公子,你醒了?”。木木花单手后背,站姿挺拔,看去颇为干练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仲逸汗颜:这场景,与他之前解救木木花时如出一辙。“你这是干什么?快……”,仲逸刚说了这么一句,准备动身,却发觉自己已经几乎没有多少力气了。木木花见他几次挣扎无果,轻松笑道:“别努力了,已经用了我的花粉,先是昏迷,之后便是四肢无力,再以后……”。仲逸打断道:“我本全力救你,以为你只是一时任性使性,却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阴毒的女人”。方才木木花瞬间撒出花粉那一刻,仲逸确实未来得及反应,这与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看似静的外表下,竟然暗藏这样浮动的心。当初在京城时,也是领教过袁若筠的刁蛮任性,不过她也只是耍耍怪、搞搞恶作剧什么的,像木木花这样出手果断的,还从来都没有见过。“骂的好,继续骂呀,我是一个阴毒的女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这总够了吧?”。木木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你是个读书人吧?骂人却如此惜字,怕是辞穷了吧?”。不怕开水烫,名声有何用?这难道是平日里众人口的木木花?终于放弃了挣扎,仲逸只得重重躺在地,无奈的说了一句:“这种花粉的效力,能持续多久?”。木木花直直盯着仲逸,而后缓缓竖起两指,而后又变为三指:“药性嘛,不多,三天,你老老实实呆着吧……”。咳咳,仲逸有气无力的一阵喘,简直要气过去了:这个木木花,是一朵毒花。三天?若是那个时候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一旦查到这个地方,该如何解释?程默有没有向石成自己来过盘龙谷附近?师父凌云子去了哪里?章苏说要找卫叔叔,他们会不会遇到锦衣卫的人?一旦遇到,又该如何?仲逸心盘算着:“今日一大早,与石成约定好:自己在城内侯着,让锦衣卫的人去盘龙谷查处木木花迎亲的财物,可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要其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必定会引起石成的怀疑,后果不堪设想。人与人之间,大多疏忽皆是因为熟悉而疏忽,因为熟悉才将某个本该怀疑或留意的细节而忽略,因为熟悉而不朝更坏的方向去想。当初因为一起外出办差,数次紧密合作,最终换来彼此的更加信任,也至于可以推心置腹,无论之前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的石成与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仲逸,还是如今的北镇抚司镇抚使与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大人,这种交情已实属不易。然细细想来,石成身的疑点也并非没有,而从锦衣卫的角度来说,仲逸这位翰林院出身的从五品,更是充满颇多耐人寻味之处。想到这里,仲逸心口一阵发麻,权当是花粉药性发作所致吧。起初,还对师父与师弟们此次下山“行万里路”充满期待,如今的仲逸却懊悔万分:天大的事儿自己可以来扛,一旦牵扯到凌云山、凌云山的每一个人,这个后果真的不是他可以承受的。“不行,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再不回盐课衙门,真的要出事了”。仲逸心一横:秀才遇到兵,我也不讲理了。“姑娘,你说,你这种花粉,有没有那种叫做解药的东西?”。仲逸仰头道:“你只要拿出来解药,隔着这么远,我要拿到手,弹指间的功夫,信不信?”。木木花后退两步,目测了二人间的距离,脸立刻充满不屑,伸手便朝腰间摸去。才前几步,她立刻皱眉道:“不对啊,万一你使炸怎么办?不妥不妥”。仲逸呵呵一笑:“连这个胆子都没有,还好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木木花笑个不停:“激我?真的有那么容易吗?”。仲逸汗颜:完了,秀才遇到兵,还是兵最终胜利了。木木花果真与众不同,一张静的脸庞,姣好的身段,却换的出手便是**、一副不怕“骂死”的节奏。仰天长望,仲逸叹道:一世英名,败在了三天的困顿,天理何在啊?木木花快速前几步,而后又退了回去:“还一世英名?你到底是是个什么英名?不是个侠客吗?轻功确实厉害呀?”。仲逸几乎不动的姿势,作吐血状。但凡举止怪异之人,往往有怪异的想法,如说鬼点子特别多。“这位大侠,能否透漏一下,尊姓大名,何方神圣?”,木木花双手叉在腰间,面容与举止言行严重不一致。仲逸点点头:“在下区区无名之辈,不过对于姑娘的大名倒是有所耳闻”。木木花歪歪头,很有兴致道:“哦?这倒是有意思了,说说看”。仲逸“掐指一算”道:“木木花嘛,土司老爷的掌明珠,今日恰逢大婚,却意外遇到不明身份之人,莫名其妙飞悬崖石洞,又莫名其妙来到平地一块”。“嗯”,木木花补充道:“又莫名其妙的向某人撒了药粉,又被莫名其妙的在这里戏耍,还被逼着要解药?是也不是?”。仲逸佩服道:“厉害,不过……还是你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吧?你爹已经派人到处搜寻了,还有你家夫君,恐怕也知道这个消息了吧?”。木木花摇摇头道:“操你的心,我才不愿意嫁人呢,要不是我爹……我才不会嫁给那个又矮又胖的窝囊废……”。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小姐有心思在这里与一个分身无术之人在这里瞎扯?日头渐渐西沉,山林已有阵阵凉风的吹过,你没来过没有感觉。这一吹,吹的仲逸心头哇凉哇凉的。“不对啊,你我从来都见过面,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还大婚?”。说完这句,木木花自己也后悔了:为了这个破婚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一带还有谁人不知?知道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好玩,真的不好玩。“你到底说不说?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盘龙谷,又为何救了我?”。木木花默默的说了一句:“你要是不说的话……或许……解药的事儿……还可以商量……”。仲逸胡乱挣扎,竟发现腿脚有了一点力气。好吧,动动好,多动力气大。“饿了,我饿了,肚子空的,难受,要晕过去了”。仲逸再次蹬腿,一脸的非读圣贤书的样子:“快点,给我整点饭菜,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你能怎么样?”。“呵呵呵,天色暗下来后,我们的兄弟会出来,很多、很凶神恶煞的哦……”。木木花不解道:“你这个人,真是怪,读书人?不像。轻功嘛,更厉害,但不像侠客。能能武,又非非武的样子,看不懂……”。说到这里,她不由自己笑了:“一个侠客,竟然说自己肚子饿的?还哇哇的脚?像个孩童”。再次呵呵,仲逸补充道:“一个土司老爷的掌明珠,大婚之日,竟然与一个非非武的人无聊至极,撒了药粉又不给解药,更似一个孩童”。此时的木木花几乎已经认定:虽然不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但绝对不会与翰林院之类的衙门有什么关联。“木木花,你最喜欢什么?”,仲逸突然问道。来不及多想,木木花立刻答了一句:“本小姐最喜欢的是——打赌”。打赌?若仅从外表而言,仲逸绝对不相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但经过这番“离”的经历,他信了。“打赌嘛,我倒是也有爱好,不过既然打赌得要有个赌注”。仲逸似乎有“饱了”一些,他努力道:“依你的身份,自然不会缺金缺银,那些黄白之物是不是有些俗……换一个……”。这一点倒是深得木木花的之意:“同感,这话说的还有点感觉,本小姐从不知金银为何物?”。稍顿一下,木木花笑道:“赌注是:回头我赢了,你必须要告诉真名,说说你的来历”。仲逸几乎要笑了:“非也非也,我的赌注是:如果我赢了,你把解药给我”。闭着眼睛都能想的出来:这是要打两次赌的节奏,赌注倒是变得其次,关键是能否赢了对方。“如果你能出口成章?算我输了”,木木花胸有成竹道。仲逸勉为其难:“嗯……那……好吧”。何为出口成章?在木木花看来只要那种出个题目,而后立刻能答来的算是采了得。在土司衙门时,木木花最头疼的是读书,老爹为他请了先生无数、名气颇大者,最终的结果是:越来越不喜欢读书。将自己的不爱好视做对别人的折磨,以木木花的脾气秉性,绝对可以进入坑。“这样吧,看你也是个闯江湖的侠客,我出简单一点吧”。木木花迟延片刻,搜查刮肚的想了一番,最后慢慢吐出几个字来:无名山、无名人。咳咳,仲逸这次真的要吐血了:若是让翰林院的那帮大人看到这样一个节目,吐血倒下的会是一大片。“我数十个数字,只要你能出口成章,这瓶解药嘛……”。木木花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来回炎黄道:“解药给你……只是这样的题目……哎,对你有些太难了……没办法,我要赢啊……”。“一二三……”,同情归同情,不过打起赌来,木木花依旧寸步不让。仲逸终于走了些力气坐了起来,他双膝合并,而后默默望着远方、远方是一片红霞,红霞间道道亮光,将整个山林照的色彩斑斓。片刻以后,大约木木花还没有数到“七”时,仲逸缓缓抬起一只手臂,示意她不必再往下数了。霞光下,木木花似红非红的脸颊,她已在一块空地席地而坐,双手拖着下巴,一副很投入的状态。“我可以不喜欢读书,但却不能阻止我喜欢读书人的感觉”。木木花在心里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只是一种感觉而言,不是针对某个人,你可千万不要真的出口成章啊”。此事,她立刻又成了静的不能再静的木木花,土司大院里的大小姐。眨眼的功夫,闪电般的思绪,顿时被眼前的声音打断:仲逸开口了。“穿于崇山密林间,有悬崖峭壁,下有涓涓细流,石壁退无路,细流可见底,碎碎不断鹅卵石……隐约可见一山谷,谷口窄窄,谷谷平而坦,是为盘龙谷……有女出嫁,下同庆,必过盘龙谷,喜轿飞于空而过青石流……山,无名,人,无名,问及此山是何山,是为盘龙山,问及此人是何人,只为眼前人……”。仲逸张口而不断,木木花不断而惊讶,天边的红霞都快要散去了。仲逸心大喜:我赢了。木木花缓过神来:呵呵、呵呵呵……“是啊,算我输了,不过……”。木木花立刻不静了:“不过,我可没说什么时候给呀,三天以后再说啊”。仲逸仰面朝天:“老天啊,你睁睁吧……”。大理府,盐课提举司衙门。话说仲逸一直没有消息时,这里已经乱成一片,一向张弛有度的盐课提举司,还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儿。作为仲逸最忠实的铁杆跟班,程默火急火燎的,肖大可搭不话,只得在一旁干着急。水不敢,左右不适。英勇千户所的林宗武踏进门后,一看便知什么情况,作为师兄,他自然要想法拖住石成。换做别人,一般人根本不敢与石成这样的锦衣卫镇抚使较真,不过,在京城的人都知道:英勇千户所与锦衣卫,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石成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仲逸的反常确实令他起了疑心,但他更气的是,为何锦衣卫的人派出去这么多,竟然找不到一个从五品的提举大人?正说着,却见盐课提举司衙门一名衙役前来禀报:“诸位大人,仲……仲大人回来啦……”。说这话的时候,衙役们首先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