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盐井后,仲逸向肖大可家而去。这是肖大可奉其母‘之命’,再三邀请的。作为最忠心的跟班,程默自然是要同往的。令人意外的是,同提举杨尽洺也主动‘赴约’,这样便可能更快了解盐课衙门的差役与盐户们的实际情况。没过,肖大可家距离林大团家不远,也是几里路的路程。作为刚从京城都察院前来云南大理赴任的同提举杨尽洺来说,他确实需要这样的机会与大伙儿拉近生活。仲逸自然同意了他的这个请求,副提举姜军一起出的城,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他的陪同。于是,盐课提举司不足十人的样子,随着肖大可与林大团向山村而去。一如之前,深知肖大可家这些年因为他娘亲的病疾耗掉不少银子,而林大团家本身也不富裕,仲逸这便吩咐程默快马加鞭回城买些酒肉吃食,足够他们两家吃一阵子了。天气不错,尤其道路两侧,简简单单的花红草绿,确能令人耳目一新。或在义村多年,亦或是在凌云山长大的缘故,仲逸对山山水水景色有着特殊的情感,莫名的一种亲切。这条路之前是走过的,只是那个时候天气还有点冷,随行也只有程默而已。“这些杂草要是雨水充足的话,长得该有多旺盛?若是在施点肥,是不是更好?”。仲逸这么一说,顺手指着山还不是很绿的地方。林大团和肖大可相视一眼,不由的笑了:“仲大人,这些个都是野草,那里还要充足的水分,施肥什么的?随随便便可以长得旺盛……”。仲逸回过头来,不由的笑道:“既是这样,那何不在这里牧马放羊呢?白白浪费了这些草,也给你们损失不少‘荤菜’的机会?多余的卖掉,还可以换些银子嘛”。肖大可没有言语,林大团却傻傻一笑:“牧马放羊?若是数量太少的话不足以养家,可如果多的话,可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搭建棚圈、买羊崽、马崽的,还得做草料……”。这话说的没错,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本是从来都不会有的事儿,只是没有那一粒粒的种子下地,岂会有秋日的硕果累累?还有一块块的田地,耕地的耕牛,各种各样的农具,但若是因为一片树叶而失去整片森林,那真是太不划算了。像林大团这样想法的人,不仅仅是‘目光短浅’而畏畏缩缩,更因为一个很厉害的原因——现实。当年连吃饭都是问题时,那有那么多的想法?“若是本官给你们银子呢?所有搭建圈棚、买崽的银子,还有草料全部给你供应呢?”。勒住缰绳,马儿一阵嘶鸣,仲逸是认真的,他简单的说了一句:“肖大可,林大团,此事你们好好合计一番,之后给本官一个准信,到底能不能干?”。那二人急忙停下,却一时没了主意:这,不是又要让仲大人破费吗?‘仲大人,是银子够了,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的人啊,一家才有几口人?根本忙活不过来,总不能让我们盐课衙门的兄弟都吧?’,这是肖大可说的。仲逸笑着指指林大团:“我们盐课衙门是不能做此事,但盐户们呢?一家人不够,大家伙儿聚在一起,不够了吗?”。林大团还是面露难色道:“可是……我们是盐户,这样做,朝廷准许吗?再说了,制盐的活儿都忙不过来呢……”。倒也不全是无道理,只是觉得有些魄力不足呢?“此事,自有本官来想法子,先去吃饭吧”。一声皮鞭声,仲逸的马儿快速飞出,身后的人急忙追了去,但还是被远远的甩在后面。早在翰林院时,仲大人的骑术广为流传,来大理后不少人认为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却是‘实过其言’。不大会儿的功夫,肖大可家院外的木桩,已拴不少缰绳。肖母闻声而出,见了仲逸激动不已——这是救命恩人啊。林大团没有一同前来,他先要回家准备,稍后仲大人便要来他家。“大娘,我得要再向你解释一遍:您老的病是李太医医术高明所治,真的不管我的事儿啊”。连连致谢,仲逸只得推向不在这里的李时珍,但肖母那里能听得进去;‘李太医医术高、医德好,这自不用说,但没有仲大人安排,那里有老身的今天呢?’。这么一说,肖家人也立刻围了过来,连连笑道:‘娘啊,仲大人和李太医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现在仲大人来家了,你只顾着说话,仲大人还能用饭菜吗?’。这么一说,肖母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仲逸拉到座,而后自己缓缓向隔壁一屋走去,嘴里还喃喃道:‘孩儿他爹,咱们大可是个有福的孩子啊,遇到了仲大人这么好的人……’。离开肖大可家大约也是半个多时辰后,肖大可在这一带路熟,执意要将仲逸等送到林大团家。“仲大人,没想到你对咱们盐课衙门的兄弟如此关心,这一点,下官都自愧不如”。对于初次见此景的同提举杨尽洺来说,确实大开眼界。肖大可不假思索道:‘杨大人这话说的没错,若没有仲大人,兄弟们早不想干了,那怕是去要饭……’。此言所指便是之前的同提举王核,作为杨尽洺来说,他还是觉得有些小小的尴尬。是的,他是博远的属下,都察院的御史,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不是确实应该做点什么呢?“仲大人,不知方才盐户所说,原户部侍郎陈覃占地一事,若是有人阻挠,该如何?”。早在翰林院时,杨尽洺听过这个人,他似乎一点都不乐观:“若他是没有那个胸怀和气量的人,是占着不放呢?”。似乎因都察院,亦或博远和樊予的缘故,仲逸对昔日的御史本有几分好感:“那,依杨大人之见,是否有什么新的主意?”。杨尽洺还真不是个怕事儿的:“如果他能腾出那块地便罢,若是他从作梗,查查他总共占了多少地?若违背朝廷规制,联名都察院的御史——参他”。很明显,这位御史已经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