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沙城内一片欢呼之时,黄沙城中则是‘满城风雨’。“哎,你们说说,阿里脱木将军真是为自己升职吗?他不像那样的人啊,做到副将……已经不错了”。“呵呵,人心隔肚皮,这不明摆着嘛只要阿帖木尔将军不回来,魏大人也不在城中,剩下这黄沙城的守城将军,可不就是轮到他阿里脱木吗?”。“说来也是,怪不得大明的将领城下射箭送信,他阿里脱木不当着众人的面儿将信打开、读出来,不是有猫腻是什么?”。“你们就不要瞎比比了,阿帖木尔将军、魏大人还能救得回来吗?也不想想,大明的那个林宗武是省油的灯吗?还有那个监军仲逸,听说是个翰林院学士,实际上就是‘军师’,咱们去了,肯定上当……”。黄沙城的守城将士,尤其下层军士间都要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但主要还是纠结于当下是否派兵出城,前去搭救阿帖木尔、魏申?若是去救,万一失手,非但人救不了,黄沙城都恐有危。若是不去救,那便是太没面子了,毕竟是主将与军师被扣,岂有不救的道理?自从黄沙城中莫名其妙出现那封信后,众人议论的话题便转到了‘阿里脱木不救人,是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个道理倒也不难理解,其他头领都出了城,可不就是轮到阿里脱木了吗?“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对天发誓,从没有那样的想法,否则天打雷劈。就是一辈子做这个副将,也心满意足了”。阿里脱木不止一次向众人说过这样的话,这本是他掏心掏肺的实话,但由于一时没有想好如何出城营救的计划,故此,越解释就是越掩饰、越抹越黑。没有足够智慧的将帅,再遇到一群智慧不足的将士,仅是一个简单的‘流言蜚语’,就足够弄得整个军营乱哄哄的了。黄沙城中虽有民用建筑,但实际都是围绕军士们而建,军中议论纷纷,大街之上各店铺,无论店家、伙计,也很快听到了风声,同样议论不已。谣言就会像洪水一样,又似秋风扫落叶一般传播的速度超快,而危害之大、且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太可怕了。城中店铺,以酒馆、熟食店、布料店、铁匠铺居多,像客栈、大酒楼之类的高档建筑,往往是将领们出没的地方。除此之外,上面有上差来黄沙城,吃住之处,尤其是文官,往往也就在那相对固定的几家大酒楼与客栈中。换做平日,这些店铺大多生意红火,甚至忙的不可开交,店家、伙计笑呵呵的招待着前来光顾的客人,为的就是再多赚几个银子。除军士外,医官、马夫、伙夫之类的,也抽空来光顾小店,小酌几杯或换个口味要点饭菜,都是很不错的。然而这些都是之前的景象,自从魏申带着三万多的兵马出城再也没有回来,黄沙城中出现那份书信后,城中各家店铺的买卖就差了很多。黄沙城全程警戒,阿里脱木下令未经准许,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私自饮酒,也不得将酒带到营中。仅此一项,城中各店铺的店家简直要哭了这些东西本就是卖给军士们的,如今他们不来光顾,还卖个屁啊。最后大家一合计继续照常开店,若是长期这样下去没有收入,就找守城将军阿里脱木,若是他没有个说法,大家就集体出城,离开这里。说起出城,其实早就有人偷偷溜出了。由于每日要派出多批军士探查军情,城门也比往日开的勤了些,一些店铺里的店家、伙计也就跟着混出了城。来这里开店的,都是有各自的关系,只是各个店铺之间店家、伙计不太熟悉而已,但他们在军中却各有各的门路,要出城也不是什么难事。阿里脱木无心这些琐事,苦于无法破解眼前这盘‘残局’,关于军中的议论、街上店铺的经营,他都不予理会。反正关起门来都在黄沙城内,还能掀起什么风浪?爱怎么说就说去吧。如此一来,街上的店铺就要开启‘自生自灭’状态了,至少在短期之内是这样的。店铺照样开着,没有军士前来,但有铁匠铺、布料店的人来小店光顾,还有马夫、杂役。负责修墙的匠工、疏通下水道的苦力,那怕是青楼女子……,如今也算是重要主顾了。饭总是要吃的,若谁想要点饭菜,可以给路人捎话来,店家做好之后派伙计给送过去,简直就是上门服务的待遇,价钱还不变。天大的事儿,有更厉害的人顶着,也有更着急的人去管。对寻常人而言,一日两餐、三餐,该吃就吃,到了睡得时候也不要想那么多,反正,怎么着一天都是要过的……这日午后,黄沙城门外,有数名男子骑马而来,速度不紧不慢,看上去很有序的样子。为首的一名四旬左右的男人,看面孔不是很熟悉,至少,对守城的军士来看,是没有见过他的。这几人来到大门口时,其中一名随从递上一块令牌,守城军士定睛一看,而后立刻吩咐打开城门,请他们入城。片刻之后,守城将军阿里脱木召集众将领,说是有重要的决定,再次要大家一起议事。“这都什么情况?整日议来议去的,不就是出城救回两位大人嘛,有什么可议的?”。门口,几名将领埋怨的声音再次传来,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议事最终又是没有结果。进屋之后,见阿里脱木早已候在那里,一脸的严肃,也不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众人见状也相互望望彼此,纷纷闭上嘴巴也不说话,屋中很快安静下来。“请托托大人训话”,一名年青的军士大声喊了一句,连同阿里脱木在内,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得让出一条道,几名随从先行,之后便是那名四旬左右的男人。“诸位兄弟,这位就是托托大人,是大汗派来黄沙城督促战事的”。一名军士上前取出令牌,向众人说道“从即日起,黄沙城的守城将军依旧为阿里脱木,但军中大事,连同粮草调度,皆由托托大人掌管,任何人必须要服从”。“是……”,众人立刻回应。不用说,从现在开始,阿里脱木就是名义上的守城将军了。如此部署,或是出于多方考虑阿里脱木任‘守城将军’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甚至于大街之上的店家伙、计也不陌生,若此刻突然换将,恐生事端。这个叫托托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大多人还不是很清楚。但眼下正逢战事,能奉命来统领黄沙城的,足见还是很受重用的。看模样是个文官,类似于魏申这样的角色,或许这也是阿里脱木能继续做守城将军的缘故之一,那怕是名义上的。“其他人暂先退下,大人有话要说”,交接完后,阿里脱木吩咐品阶相对更低的将领,连同一些亲随退下,只留重要将领在场。显然,托托有话要说。“诸位,大家不要紧张,随意一些,坐下说。身心劳累,可以饮些酒,但不能超过三杯”。闲杂人等退去后,托托竟命人端上酒水,大家围桌而坐,很随意的样子。“多谢大人,多谢……”,众人纷纷举杯,简单客套几句,算是打招呼了。还真别说,这招挺管用,只言片语间,大家距离近了很多。托托长得高高瘦瘦,发须有些稀疏,两只眼睛很大,只是眼神看上去有些暗淡,似乎没有睡醒或醉酒时的模样。“你们当中,可能有人不太了解我,但我与你们阿帖木尔将军、魏大人见过多次,算起来,都不生疏嘛……”。限量喝,众人大多只轻轻抿一小口而已,重点都在眼前这位大人的言语中,谁也不敢多说一句。“那是,那是”,阿里脱木只得替众人附和了几句。“我知道,你们大多人都为眼下的战事而担忧,之前我们丢了西沙城、东沙城,损兵折将六万之余,阿帖木尔将军、魏大人皆被困在城外”。托托似乎并不着急,一副淡定的样子“其实,大家大可不必担心,这里是北漠,那个叫林宗武,还有仲逸的,他们来这里才几天?至于兵力嘛,咱们还会补充嘛,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而已”。“哦,言之有理,对……”,众人再次附和。这只是场面上的交流,在大家心中要的是真刀真枪的增援,不是空口一说,墙上画一张大大的大饼而已。“别的不说,来的时候,本官带了一些粮草,足够支撑黄沙城所有将士半月之需,另外还有些赏银,专门奖给有功的将士”。托托笑道‘这些东西很快就到,从北边而来,考虑到怕走漏消息,故此,本官与粮饷是分开走的,就当是给兄弟们的见面礼啦’。末了,他特意说道“负责押运粮草五千左右的兵马,兵器装备精良、作战勇猛,就留下作为我们的援兵了”。“太好了,正是太好了,这下我们城中的守军就有两万之余……有兵……有粮,实打实的啊……”。众将领这次是真的乐了,阿里脱木先提议大家满杯,共同敬托托一杯“大人,这可正是雪中送炭、水中送船,太及时了……”。如此一番客套之后,其他将领发现这位托托大人平易近人、一脸的随和,没有半点架子。看上去又是足智多谋、老成稳重的样子,心中踏实了不少。“大人,如今我们兵力增多,粮饷也得到补充,不知何时出城攻打东沙城?再救出阿帖木尔将军和魏大人呢?”。虽然是名义上的守城将军,但阿里脱木也是这些将领中的头儿,接下来的战事该如何,还是要问一句的。如此一说,众人很快安静下来,都等着托托下达军令。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于这位托托大人,其他将领还是充满期待的。“一切照旧,将士们各司其职,该守城墙的守城墙,该守炮台的守炮台,换防要准时、有序,工事要加固,马匹、弓箭要备足”。依旧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托托一字一句道‘从明日起,城中各家店铺照旧开门,换防下来的将士可去打点酒,只是还得依照之前的规矩不得过量,且由专人监管’。这么一说,众人还是有点愕然。期望值越大、失望值越大,方才简直要‘万众瞩目’了,谁知说起接下来的部署,这个托托没有半点新意看似‘安排’一番,实则与之前的部署,并无多少差异。“是是是……,大人所言甚是,如此部署,甚好,甚好……”,众人嘴上这么说,但这一次却真要违心了。这样的状态,托托自然能看的出来。“当然,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稳定军心才是第一位的嘛”。托托继续不紧不慢道“在座的都是黄沙城重要将领,本官也就不兜圈子了,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儿……”。众人立刻来了兴致,托托空中击掌两下,门外进来四名军士,这些人,都是他之前的随从。“常言‘擒贼先擒王’,你们说说,大明也就两万左右的兵力,他们之所以能连战连捷,是因何人指挥?”。在众人的回答声中,托托跟着重复道“没错,就是林宗武和仲逸”。‘那么,这二人当中,又是谁更重要?’他继续问道。若换到平时,其他人定会说林宗武,但经历过去年的东南抗倭,尤其刚刚结束的西沙城之战后,大家一致认为仲逸才是那个真正厉害的角色。且不说负责守护西沙城的就是仲逸,他们黄沙城也有先例‘大军师’魏申的名望,甚至比守城将军阿帖木尔都大。很快,仲逸成为众矢之的。“那么?”。托托望望那几名随从,而后向众人说道“那么,就派一批杀手,对仲逸进行暗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