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冤家路窄’,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对鞑靼大多说将士来说,关于大明将领,听的最多的就是林宗武,还有他所统领的英勇千户所。当初在京城外、在回撤途中,鞑靼均遭这个千户所的突袭,损失惨重,而统领之人,就是林宗武。连同当初在北漠,朝廷大军临时组建、那支三百人的敢死队,歼敌两千之余……,从此之后,林宗武这个名字,便很快在鞑靼中流传开来。关于仲逸的说法和名号,鞑靼方面的消息来源则主要是因去年在东南抗倭时的,当地军民留下的那个顺口溜:……双炮台、攻守自如;炸东桥、水库决堤;凤凰山、密道伏兵;乌龙岭、前后夹击;海岸边、炸倭船、借尸还魂……当初鞑靼围攻京城时,阿帖木儿与魏书办曾代表鞑靼,仲逸则代表大明朝廷,双方有过一次谈判,那算是仲逸初露头角。此次奉旨随军北上,破例出任监军,仲逸的大名如此响亮,也是经魏书办等大肆宣传,他的‘知名度’就更高了。此刻,城门口上,没有见到主将林宗武的身影,却清清楚楚看到仲逸站在那里。见属下还如此鲁莽,东沙守城将军岂能不怒气冲天?就目前而言,他都后悔死了:魏书办说的一点都没错,还未真正开始决战,这位仲大人的厉害,他已经领教到了。众所周知,黄沙镇的主将为阿帖木儿,他也是这一带的最高将领,而几乎无名无姓、无职无衔的魏书办,实则一直担负‘军师’的角色,地位颇为重要。他此举有意将仲逸说于众人听,绝非无心之举。魏书办早就向西沙、东沙城的将士,连同黄沙镇的将领说过:千万不要只盯着林宗武,大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角色,那就是身为监军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仲逸。如此一说,阿帖木儿和魏书办目的无非两样:提醒大家千万不能轻敌,时时刻刻要堤防。与此同时,更是在警告其余将领们,除了动武,还要多动动脑子。很明显,在鞑靼看来,仲逸也就是朝廷大军的‘大军师’,不得不防,时时刻刻都要防。可惜,尽管魏书办用心良苦,但最后依旧没有阻止属下的鲁莽,更无法挽回因冲动而闯下的大祸。这也难怪,莫说别的,就连阿帖木儿本人也不由冲动了一把:那晚,原本想搞个突袭,扰乱朝廷大军军心,结果五千多兵马,折损四千之余。冲动是魔鬼,对将领们而言:冲动会要了自己的命,连同其它兄弟们,也要跟着一起遭殃……事已至此,东沙守城将军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是监军仲大人吗?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之前在京城外,仲大人与阿帖木儿将军谈判过。后来,你又妙计对付倭贼,在东南一带也是广为流传”。东沙城的守城将军大声说道:“仲大人既是如此聪明之人,想必也知道一个道理:投机取巧只能博一时之利,长久之战,还得靠实力……”。言毕,却见城墙之上的仲逸并不为所动,他身边的军士也是一脸的素严,不在对着底下的敌军发声半句。显然,这些话,还不足以打动这位翰林院的侍读学士。由于东沙将军出城时得到的消息是:西沙城被大明兵马所围,速来救援。故此,并未带辎重,弓箭也不多,更不要说火炮了。东沙将军原本打算从背后包抄,对‘围城’的大明将士给予猛击,结果这个消息是假的。恰恰相反:已占据西沙城炮台、箭楼的仲逸,则完全可以通过数百人而拿下城门下的七千余人。至少,能打他个七零八落、令敌军士气大减。“告诉弟兄们,准备后撤,后军变前军,慢慢撤,不要惊动城墙上那位年轻的监军大人”。东沙守城将军低声向左右吩咐一句,进而继续提高嗓门,向城墙上喊道:“仲大人,在下佩服你的手段,但仅凭一个小小的西沙城,眼前的这些个火炮,是断断不够的……”。“对,距离这里不远处,还有黄沙镇,那里驻扎我们五万之余的兵力,更有勇猛的阿帖木儿将军和多谋的魏书办,你们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东沙将军身边一名将领也趁机喊了几句,还不忘叮嘱属下慢慢向后撤。“仲大人,不好,他们要后撤了”,仲逸的随从程默焦急的盯着远处,请仲逸马上下令开炮。仲逸则微微摇摇头:“先不急,待他们全部开始撤退时再开炮,告诉将士们,调整炮口方向,随时准备发射”。“得令”,一名军士立刻领命而去。乱了,很快就会慌了,这二者间几乎是相连的。……“台下的那位将军,我们能支撑多久,暂且不论,如果你感兴趣,本官倒是可以说几句”。程默举起喊话筒,仲逸再登高处,大声向下喊道:“碧野千里、万马奔腾,可播种、可牧马、可放羊,居者有其屋、人人可安宁,有何不好?”。此言一出,不少人吩咐朝城墙上望去,脚步也放慢了许多。仲逸继续道:“为何,要刀枪相向?今日抢、明日夺,得来终不觉得好。地能长、水常流,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牛羊繁衍、代代相传,此乃天道,于农于牧、皆有活计……”。“活路千万条,为何单单要与天道过不去?今日占一州、明日丢一县,城池还在,山水依旧,将士性命却无生还,谁人不是爹娘生?谁人没有妻儿与父母……苦了自己,害了别人,天长日久为兵强和马壮,又能如何?到头来,都是百姓的苦难……”。如同当初抗倭之时,仲逸这番话,犹如刀剑、又似火炮,对敌军之影响,一点都不亚于‘令其死伤无数’。话者有心、听者有意,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每人地位、见识不同,对这番话的理解,也就不同。“大家快撤,阿帖木儿将军马上就会赶来增援我们”。见属下异常,东沙守城将军瞬间开弓搭箭,转身瞄准仲逸,直射而出。“小心,保护仲大人,快……”。程默快步上前,拔刀而出,稳稳立于仲逸身前,其他军士立刻围了上来。然而,弓箭毕竟还是与火炮差了些,这么远的距离,落地之时,已没有了多少杀伤力。……“开炮……”,片刻之后,城墙上终于传来了那声久违的声音。一声令下,火炮声起,底下则是一片哀嚎之声。用鞑靼西沙城的火炮,攻打鞑靼的东沙城,起初这样想过,如今也确实做到了。东沙城赶来救援的兵力七千左右,一通火炮轰击后,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散的散……溃不成军。七千之余的兵力,已折损三成左右。毕竟,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限,敌军也逃的够快,否则定会全军覆没。东沙城守城将军一脸阴笑,庆幸大多数人都还活着,加上留守在东沙城近三千的兵力,至少,主力是保住了。“弟兄们,快,快回东沙城”,守城将军一声令下,众人拼命朝东而去,那里是他们的老窝。程默向仲逸说道:“仲大人,这次,我们有把握吗?”。作为此次战事的部署者,仲逸看到城下这一幕,反而更加自信:“你放心,老天爷也会站在我们这边,阿帖木儿即便插上翅膀,也来不及了”。走下炮台,仲逸吩咐眼前将士:“弟兄们,城墙之下,躺着的是两千之余的敌军,将他们的兵甲、头盔、旗号,全部收集起来,越多越好、越齐全越好”。“得令……”,城墙上,众将士齐声回应,这是一句肺腑之言,发自内心的那种。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某种相互的东西存在,若这种相互的因素成为良性互动,便事半功倍。一旦这种相互的因素恶化,那么原本可以做好的事情,也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作为一个监军,说白了,仲逸也就是个翰林院侍读学士,既无权调兵遣将,更没有必要两军阵前涉险。将士们如此拥护,皆是因为仲逸一手部署了这出‘炮轰敌军’的好戏,当然,还有之前在城墙上的那番言辞。不仅大大挫败敌军,更提高将士们士气,这番话完全一举两得。城门就此打开,大约五百人的样子,要去城外‘打扫’战场去了……时辰快至辰时,从西沙通往东沙的主道之上,数千兵马正一路狂奔,为首的正是东沙城的守将将军。此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回到东沙城,只有到了城中,才能守好城池,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此外,若是黄沙镇那边,阿帖木儿有什么新的军令,也应该传到东沙城中了吧?主道两侧,皆是一片胡杨林,此刻似乎毫无征兆,正如还未睡醒的梦中之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放……”,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声中,夹杂的巨响。不知何时,林中传来一道军令,整个胡杨林都不安静了。霎时间,铁链锁、铁蒺藜飘于地面,等待的皆是毫无准备的马蹄之声,连同马背之声,几乎六神无主的军士们。这是什么情况?才被城墙前的火炮猛击一顿,走了不大会的功夫,竟然被主道两侧胡杨林的伏兵算计了。“完了,完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东沙将军吩咐左右:拼命要顶住,但那怕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依旧闪过一个概念:这不足五千的兵马,如今皆是惊弓之鸟,连连受挫之后,很大再有大的反击。甚至,东沙将军想到一个不寒而栗的结果:东沙城,是不是也失守了?“将军小心,快走,我们保护你”。几名随从将领大喊一声,将东沙将军团团围住,马群已被冲散,不少人坠马落地,落于长长的铁刺之上,丢了性命。更惨的,被乱马踩死,彻底没有了反击能力。“不要管我,叫弟兄们拼命也要冲出去,冲出去”。东沙将军挣开众人随护,他拔剑而出,大声喊道:“兵分三部,一路抵住伏兵,一路掩护,剩下的人马,设法突围回东沙城,快……”。这一次,这位东沙将军,真要拼命了。“放箭……”,胡杨林中,再次传来一声军令,紧接着便是一阵异动。这一次,是林宗武的声音。至此,这位年轻的主将,终于可以实现他祈盼已久的心愿:放手一战,至少在当前范围之内,不必有任何顾虑。众所周知,骑术、剑术俱佳的林宗武,他的射术也绝对称得上高手中的高手,第一支箭,非他莫属。一身令下,箭如雨下,“嗖嗖”声中,有被射中的叫喊之声,有落于地面的箭支,还有那飘到铁索、铁刺上的流矢……“上……”,一拨箭雨之后,后排的将士轮番上阵,继续开弓搭箭,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此轮番攻势,所剩敌军很快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不知是流矢,还是有人专门射中,如今已分不出是谁的功劳:混乱之中,东沙守城将军已被乱箭射死。这样的场面,与之前戎一昶被射杀有些相似,只是这个鞑靼守城将军,死的更体面一点。……林宗武命人清理残局,却又再次抽调一批精兵强将。所有人顿时明白过来:他们的林将军,是要拿下东沙城了。与此同时,仲逸正率领五百之余的将士,朝东直奔而来。众人望去,来人装束、装备,皆是鞑靼的服饰、兵甲、兵器、旗号。显然,这是简单乔庄,时间短、装备少,仲姝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此时,已至辰时,天渐渐亮,只是光线还不是那么的明亮,更不会看到阳光……“将军回城啦,快开城门”。东沙城城门之上,守城将领看到远远前来的兵马、旗号,匆匆命人开城门,迎接‘守城将军’等众将士回城。此时,林宗武所率的依旧为一万之余的兵马,而留守东沙城的敌军,已不足三千。城门开、东沙城——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