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部出来后,已近傍晚。街行人依旧,此刻已是晚饭时分,但仲逸却毫无胃口。漫无目的的走在人群,与泰一日的周旋令他身心疲惫:按老窦头所言,这位郎一向行事谨慎,对祖父之事更是只字不提,可为何今日屡屡提及?而且是与他单独交谈。初次与郎在照磨所见面时,仲逸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寻常,但当时同样被问及身世、祖籍之类问题的还有其他人,况且自己原本是刑部外来帮忙之人,有人查问也不足为,故对此没有多想,自从昨晚见了老窦头之后才察觉其的端倪。初来京城,再无其他熟人,况且身世之事连樊予都不得而知,那郎为何单单会注意到自己呢?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莫非是自己向老张头及老窦头打听当年之事露出了什么破绽?刑部官差众多,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而泰久在刑部,虽说不管照磨所的差事,但若是里边有他的一两个心腹,也未尝不可。当然,这其还有那来历不明的老乞丐,去老窦头家只有他一人知晓。好在不管如何,看似这郎并无多少恶意。毕竟有外祖父这层关系,想必他也是有所顾忌的。而这,恰恰是另外一个缘故,那便是他的相貌。子女与父母容貌有几分相像,本是天经地义。至于像父亲多一份,还是母亲多一份,则各人不同。既然郎是生母的亲叔父,那想必是对自己的侄女并不陌生。这时,仲逸骤然停步,心想起师父嘱咐:去京城并非策。或许这便是其的一个缘故吧。好在祖父离开刑部多年,若非至亲血缘,一般人自不会想起,只是如此贸然来刑部确实不妥。……相这番论述,仲逸更相信那个神秘的老乞丐是有备而来。仲逸这才发觉自己正是朝客栈方向走来,再过一条街便是昨晚见到那乞丐之地。他们相约明晚在此地相见,而后便由他为自己卜的一卦。此人身诸多疑点,若是如此,何不试探一番?街行人来来往往,但细细望去,依然可见那衣衫褴褛、蓬头露面的身影,此刻若不是夜晚,此人真是要给这繁华京城抹黑了。临街对面一座不起眼的茶楼里,店小二正忙前忙后招呼客人,温饱之人便更喜欢这饮茶之道,况且恰逢春季时日,天气尚可,饭后一杯热茶确实不错的选择。“客官,好的茶,好的点心伺候?”,店小二满脸堆笑道:“看公子这身装束想必也是读书人,没有个一起吟诗作赋的好友相伴?”。仲逸朝这瘦瘦的店小二微微一笑:“看你这般清瘦,一定是平日里话说多了”,说着他拿出一块碎银递到小二的手里:“一壶清茶,点心、干果各一盘,剩下的不用找了”。“好嘞,客官请座,稍后便是”,店小二接过银子,脸满是感激之情,嘴里却念念叨叨:“看来,以后还真的管好这张嘴了,不然没这赏银了”。片刻之后,茶水点心干果便悉数来,仲逸随意吃几口,便掰开干果,边饮茶便消磨时光,眼睛却不时的盯着对面街边那孤零零的老乞丐。街行人来来往往,却全入不了这老乞丐的法眼,众人也不曾丢他一个大钱,那人却怡然自得、不慌不忙,此情景俨然不是一个靠乞讨为生之人的场面。若不想绕道远行,此处便是自己回客栈的必经之地,昨晚必不是巧合,而从今日与郎的交谈得知,此人极有可能是他所派。夜幕下,街行人渐渐变得稀疏起来,茶馆店小二已开始收拾桌椅,因为收了赏银,不便前来叨扰。但已到打烊之际,这才微微前来道:“客官,你看,小店要开始打扫了……”。仲逸摆摆手,缓缓走下楼去。那老乞丐看着周围行人越来越少,稍作一番收拾便往回走去。走街串巷,所过之处依可偶遇过路之人,那老乞丐已将乱发束起,走走停停间,趁机将那身破旧衣衫脱掉,随意扔到街头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此人立刻变得年轻好几岁,只见他步伐轻快,行动自如,对此,仲逸可以确定他定是“练过”。片刻之后,那名“乞丐”在一座宅院驻足而立,仲逸立刻躲于一侧,那人四下望望,拉起大门前的铁环轻轻敲了三下,大门很快被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二人交谈几句便立刻走了进去。仲逸走前去,灯笼下两个熟悉的大字映入眼帘---------府。尽管早有所料,但毕竟是眼见为实,仲逸想着: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此处并非主道,况且此时天色已晚,街行人寥寥,仲逸环视四周,缓缓后退几步,轻轻一跃便掠过墙头……府书房,屋内灯火明亮,泰正与那刚刚进院之人交谈。透过一道亮光,仲逸看到泰一身布衣,正悠然端坐于木椅之,桌前一壶热茶相伴,而对面所坐之人却是三旬左右,长得还算清秀,竟是一副书生模样,全无乞丐那般邋遢颓废之意。“启禀老爷,昨晚公子进了老窦头那小院,直到今日早才出来”,那男子说道:“老窦头跟随陆本佑老爷多年,想必公子一定是为陆家庄之事而来,他一定是陆家人,老爷何不向他说明原委呢?”。泰微微摇摇头道:“不急,不急,今日我与他交谈过,他说话极为谨慎,言语间不露声色,看来这孩子有些谋略,倒是与他祖父有几分相似,再看看,看看吧”。那名男子叹道:“这么多年来,老爷刻意撇清与陆主事的关系,对此事一直不闻不问,这本是与陆主事约好用来对付外人,做给外人看的,可万一让陆公子误会了怎么办?”。泰笑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几天吗?至于这孩子,到时见了他的祖父、父母之后,自有他们解释”。二人正在交谈,却听得门被慢慢拉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