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山。此山绵延数百里,中有一峰,名为玄女峰,风光秀丽。段玉换了一袭青衫,做书生打扮,旁边的叶知鱼扎着丫鬟的发髻,郭百忍粗布大衣,人高马大,一支公子带着丫鬟仆役踏青的队伍便似模似样。“这玄女峰顶有一道观,听说里面的神灵多有灵应,因此虽然比较偏远,香火与香客还是不少……”段玉手持折扇,指点江山:“但我们不必去峰顶,直接走半山腰的一条岔道……”叶知鱼诧异地跟着大哥,发现他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直接转入一条岔道,这道路隐藏在草丛中,也没有整修过,很是险峻陡峭,几乎不算路,但对于这三人而言,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多久,便发现一个山洞。“知鱼,你拿着金步摇进去……”段玉在叶知鱼耳边低语几句,却没有陪着进去。毕竟,这九天玄女宗的道藏自有灵异,排斥男修,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危险。“请大哥放心!”叶知鱼攥着手里的金步摇,面色坚毅,走进山洞中。“公子……”郭百忍上前一步,对于段玉能如此信任,不由心中感激。“知鱼妹子也不知要进去多久,我们在外面等候吧!”段玉找了块青石,盘膝而坐,看着旁边的郭百忍同样打坐吐纳,暗暗感慨。此人九年积蓄,一朝入了道门之后,当真勇猛精进,修炼速度一日千里,足以令前世的自己都目瞪口呆。当然,这是对方九年辛苦所得,也没有嫉妒,只是敬佩。此时极目远眺,庆国国都便隐隐在望,顿时若有所思。炼气士入了道门,就能开得灵眼,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自己虽然不是专修灵目之术,但普通人的面相气数,倒是也能看个七七八八。“国都之内,有庆国国君,此人已经得文武归心,虽然尚不能称天子,但君王之气氤氲,非同小可,昨夜不论郭百忍还是对面的炼气士,动手之时都被凭空削弱数成,为何我竟没啥感觉?”国都乃龙气心脏,纵然段玉前世来这,施法都会感觉滞涩。但结合昨日之事,一些疑惑便渐渐有了证实。‘看来我的篆刻师传承,当真非同小可,不受气运压制……’‘而所携带的因果,更是让我心惊肉跳,莫非是……’正思索中,郭百忍突然睁开双眼,双手虚按。轰隆!不远处,地面凸起,化为一根土刺,扎中一只野兔。“哈哈……不错不错,正好烤来做午餐!”段玉见此,将心中疑虑暂时放下,哈哈大笑起来。野兔后腿肉多,前腿肉香,真正烧烤起来却很需要手艺,藏油不落,烤肉不闻香,等到咬开的时候肉香混合油脂再一股脑地满溢出来,当真是令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公子这手艺……”郭百忍拿着一条后腿咬了口,眼眸中立即露出诧异。“哈哈……这都是练出来的手艺!”段玉哈哈大笑,取出一个葫芦,里面装的却是美酒。当下撕了条前腿,一口酒,一口肉,吃得不亦乐乎。“啸傲山林,喝酒吃肉,当真是好生痛快,让我看了,都是不由羡慕……”就在这时,密林中黑影几闪,竟然走出几个人来。为首者二十来岁,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头戴银冠,身披大氅,贵气隐隐。在他身边,还有四个护卫,皆是虎背熊腰,神色警惕,又有一名道人,捧着个罗盘,惊疑不定。“诸位有礼,在下金章,昌州人士,今日带着仆役踏春,因为不喜常人走过之路,只喜独自寻幽探密,才来到此处,不知各位是?”段玉起身,拱手而笑。“哈哈……也没有什么,我名崔山,家里养了个道士,能看些风水,说此处有祥瑞之气,因此让他带我来看看……实际我没抱什么期望,权当散心了。”崔山随意说着,来到火堆面前,眼眸中露出诧异之色:“这兔肉……”“贵人喜欢,只管取用便是!”“公子!”一名护卫上前一步,竟然连段玉都感到有些压抑。“没啥……”崔山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又好奇地问着:“你怎么知道我是贵人?”“光看这四个护卫,尽皆神勇无匹,自然知晓!”段玉却是十分谦逊,又似乎带着点期待。“也是……可惜不能不带!”崔山似有些遗憾,撕了块烤肉进嘴,眼睛登时一亮:“好!好!好!这手艺……只怕德丰楼的大掌勺也不过如此了,想不到山林之中,也有此美味!”当下不顾烫嘴,连连哈气吃着,又道:“酒来!”顿时就有一个护卫,解下酒囊献上。“哈哈……你请我吃肉,我请你喝酒,大家互不相欠!”崔山喝了一口,又命护卫送一袋给段玉。“唔……醇香浓烈,果是佳酿!”段玉喝了一口,脸上顿时浮现出红晕,立即大赞。“算你识货……”这崔山显然是久居人上,此时有些放浪形骸,一指段玉:“你既是书生,便作首诗来,以这玄云山为题,如何?”“在下才疏学浅,只能勉力为之,好在今日游这玄云山,还真得了一首……”段玉踱了几步,慢慢吟着:“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玄云山。”“好诗!”此诗一出,崔山不由鼓掌连赞:“朴实生动,浑然天成……我此时才信了你是个书生!”一直侍立在旁边的道人也是神色一怔,带着疑惑。倒是崔山,不停念叨着,似乎痴了:“相看两不厌……呵呵,何其难也?”又连忙收了神色,望向段玉:“就凭你这诗才,天下都少见,可保举一个官身!”“多谢大人!”段玉行礼:“可我只喜寄情山水,只能有负厚望了……”崔山一呆,旋即黯然:“也是,你的诗清新脱俗,可见其心……又何必被官场污浊沾惹了呢……”言语之间,颇有一些顾影自怜的味道。“咳咳……公子……”这时候,老道却是终于找到机会,插口说着:“今日时机难得……”“不就是一处祥瑞么?难道还会跑了?”见此,崔山顿时有些不悦。“不知是什么祥瑞之气,我可否也能见见?”段玉此时,却是见到叶知鱼从山洞中出来,心里暗喜,招招手让她过来收拾。“原来你还带了女眷?不过你要见,当然可以……这老道不老实,之前一直说此山山气纯黄,质朴无瑕,十分宝贵,必有一处吉地所在,能出祥瑞,却又说天时不至,找不到……今日也是机缘巧合。”崔山瞥了叶知鱼一眼,旋即不再理会,他各种佳丽见得多了,自然看不上一个粗使丫鬟。“这也是公子的福分……”老道笑了笑,看向手中的罗盘,忽然一怔,神色奇异,紫中带红。“怎么回事?”崔山见了,不由连连催促。“这个……公子容禀!”老道神色尴尬:“老道自从发现此山玄异以来,一直定居此处,足迹遍布全山,却找不到丝毫痕迹,今日见青气隐隐,或有发现,应当是天时已至,祥瑞已出,但此时,又看不见了……”“你莫非……是在消遣我呢?”崔山一怔,旋即幽幽道。见此,后面四个护卫手掌按刀,一股尸山血海中的气息便蔓延而出。“罢了……”崔山摆摆手,一切杀机又冰消瓦解,忽而一笑:“本来我就是心血来潮,出来游玩一下而已,能见到金公子这大才,已经物有所值了……”“公子!”就在这时,一只鹰隼鸣叫着,在高空中盘旋出一个符号。护卫见了,顿时看向崔山。“哦!”崔山看向段玉,笑了笑:“金公子,实在抱歉,我有着急事,只能先下山了,我家住东城崔家胡同,第五家便是,若有事,可来寻我!”说着,自下了山。“我们也走!”看到对方背影消失,段玉的脸色也骤然阴沉下来,一挥手,从后山翻越而下。“大哥……他是谁?”虽然没有路,但练武修道之人,这点险阻不算什么。叶知鱼这时才长出口气,疑惑问着。郭百忍原本一直沉默,此时忽然开口:“我也学过些相面之术,此人面相非同小可,乃是极贵,印堂紫气隐隐……真真是一个大贵人!”“还能有谁?不就是八贤王么!”段玉冷笑一声,将酒袋一甩:“这宫中御酿的五槐香,当真好味道……”心里,却是警惕之意大起,知道命运并非不可改变,但改了一处机缘,便如同阻挡一条支流,总得承受些反噬。今日要不是自己拖延住了这八贤王,给他发现了山洞中的奥秘,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至于老道为何前后表现不一,自然也是与道藏开启有关。九天玄女宗的道藏所在,本就是一处福地,今日叶知鱼将它开启,有气外泄,被这老道寻到。等到她出来之后,密藏关闭,便无处可寻。一前一后,毫厘之差,当真是极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