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春脾气随着生意失败越来越暴躁。借钱、贷款重开色粉厂后,他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色粉厂。得到玩具厂龙头企业支持,色粉厂应该能够为家庭带来财富,这是包括熊小梅在内的共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拥有四个工厂的玩具厂居然会被米国以“油漆超标”处罚,惩罚的后果是一起从港来到大院的陈生跳楼,工厂停产,色彩厂还被诬陷为罪魁祸首。不仅欠款拿不回来,若是真是色彩厂引起的油漆超标,那么不仅仅是欠款的问题,而是破产。种种事情,让平时表现得温尔雅的许俊春暴跳如雷,失云理智。“你是不是狗。日的侯沧海?”许俊春推倒熊小梅以后,将手指伸在侯沧海鼻前。侯沧海忍无可忍,抓住许俊春手腕,右腿前别了别,猛然发力,将其摔进花台里。他虽然愤怒,可是理智未失,知道不可能介入熊小梅夫妻家事,所以没有用惯常使用的背摔,只是将其摔入花台了事。玩具厂出事以后,许俊春多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体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被摔入花丛里,撑了两下,无法撑起来。他躺在花丛,无助地望着天空,只觉得天空在旋转,世界变得非常怪异。侯沧海看了看神情憔悴的熊小梅,没有与之交谈,和张小兰一起前往电梯。电梯缓缓行,侯沧海心情渐渐平复,道:“我刚才有点失态了。”张小兰轻轻“哼”了一声,抱怨道:“你很失态,指着那群其实受到伤害的债权人叫嚣,很象读高为女朋友出头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年轻。你难道不顾及我的感受,我站在你的旁边。以后集团流传董事长冲冠一怒为前女朋友,很难听的。”侯沧海原本还担心张小兰会闹别扭,听到这一番抱怨,主动前牵了妻子的手,道:“看着熊小梅被打,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无动于衷,还能算是男人吗?如果我真的这么冷血,你在旁边看着,将作何感想?”张小兰为人大气,识得大体,刚才在电梯所语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情绪。她调侃道:“明明是没有忘记前女友,还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不过我确实也无话可说,在这种情况下你都不发脾气,也不是我的男人。在你心里,平时想我多一些,还是想她多一些?”“你想听真话吗?”“当然。”“我只是在特殊情况下偶尔想起熊小梅。”“真话吗?”“当然。”两人相逢一笑,将此话题揭过。回到酒店,张小兰出动给在京城的韦苇打去电话,询问能否从相关部委探听到玩具厂相关信息。打电话时,张小兰对此事并没有抱有太大希望。韦苇熟悉的是与食品相关的部委,与商务、质监等国家部委并没有深入接触。但是令人意外的是韦苇居然一口答应下来,说是曾经与相关人员有过接触,吃过好几次饭,关系处理得不错。得到回话后,侯沧海竖起大拇指,道:“韦苇相当于沧海集团的驻京办主任,其作用现在很明显,都考虑给她提高职位。”驻京办起源于九十年代期的分税制改革,税制改革后,央收了很多钱,却没有形成规范的转移支付体系,而是以项目形式转移到地方。地方为了争夺项目必须要“跑部进京”,这是很多地方设立驻京办的重要原因之一。沧海集团让韦苇来跑京城不是为了项目,更多是为了政策,为了寻求部委支持。张小兰道:“韦苇是我们寝室当年的大姐大,肯定能干。她来的时间不长,如果再给她提升职位会显得太快,我觉得可以增设沧海集团驻京城办事处,直接由她领导。”侯沧海同意了这个提议,决定在总裁会提出,交由总裁办公会来讨论决定。一直以来,他都想撮合杨兵和韦苇,从现在看起来,杨和韦两人确实没有缘分。而硬拉在一起的不是缘分,而是利益。此时,在楼下,熊小梅站在花丛前,蹲在许俊春身边,劝说他起来。许俊春坐在花丛,拒绝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回过神来,道:“他是不是侯沧海?”熊小梅道:“是。”许俊春面无表情地道:“你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熊小梅怒道:“我不想来酒店,是你坚持要来。”许俊春道:“一次在小区门口,打我的人是他吧。你们这对狗男女,一直在偷偷会面,否则不会这么巧,到小区门口打人。”“你放屁。”“我嘴巴只会说话,不会放屁。我说的是事实,你恼羞成怒,说是心虚。”开始吵架,许俊春觉得精神渐渐回到身体里。两人又争吵起来,吵了几句,熊小梅觉得身心俱疲,站起身,不管许俊春,朝宾馆外走去。许俊春肚子里始终有一股邪火没有发泄出来,翻身爬起,追过去,道:“你别走,跟我说清楚。”他拉住熊小梅的胳膊,用力拉拽,嘴里不干不净地辱骂着。熊小梅脾气终于发作,用力猛推许俊春。在茶楼的债权人围着出警公安还在述说损失。他们也知道出警的公安管不了经济案件,还是忍不住述苦,要求公安将跑掉的许俊春抓回来。这类事件不是派出所能管的,出警公安知道只希望不发生严重冲突,能够和稀泥是最好的。他们真心希望跑掉的许俊春不要回来,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正在这时,跑掉的许俊春夫妻扭打着又来到茶楼门口,大感倒霉。张燕和杨莉莉等人一直守在楼下,旁观了整个过程。到了这时,杨莉莉才知道眼前狼狈异常的女子是侯沧海的前女友。晚,考察组诸人聚在一起开会。开会第一个议程是杨莉莉、王金、肖红武等人分别介绍广东省公司和经销商的主要情况。此议程主要作用是通过各个部门介绍,让大家对广东公司和经销商有一个基本了解,明天等到福山二、三级经销商到达以后,交流起来才能有的放失。第二个议程是讨论玩具厂事件,大家随便讨论,不设框架。参会的考察组成员意见发生了严重冲突,一派认为这是外国在打压国内产品,米国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方面,米国消费者得到大量便宜质优产品,降低了生活成本;另一方面又抱怨国内产品抢占了他们的市场,让当地人失去工作。在这种情况下,是否是国内产品的责任一定要弄清楚,不能轻易范。另一派认为国内产品出了质量问题,必须接受处罚,这是契约精神。若是想方设法逃脱惩罚,那是违违行为。两派意见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当销售体系在全国建成以后,集团内部的层骨干们便数次提议走出国门。这个提议的反对派认为国外没有保健液的相关化背景,没有医药化背景支撑,沧兰万金系列失去了魅力。侯沧海支持反对派意见,所以产品出国的行为迟迟没有展开、今天诸人现场观摩了玩具厂被米国制裁导致的悲剧,对沧兰产品是否进军海外增加了审慎的态度。大家正在热烈讨论时,张小兰接到了韦苇电话。韦苇道:“我问过一个在朋友,他说商务部很重视此事,把此事升到维护国家商品信誉的高度,已经组成调查组前往米国。正在调查,没有结论。前些天,泰米公司首席执行官在向米国参议院作证时认定,事故责任完全在于国内承包商,他的原话是——有人对不起我们,造成我们对不起你们。”张小兰想起大家的议论,道:“商务部如何看待此事?”韦苇道:“商务部调查组没有发表评论。但是我的朋友认为这是国内制造大量走出国门的必然经历,是机遇也是挑战。他还建议让我们学习和利用规则,不要犯低级错误。”放下电话后,张小兰立刻向正在热烈讨论的考察组转述了来自韦苇探得的信息。对于许俊春来说,没有及时得到这些信息,完全陷入灭顶的恐惧之。回到家后,他独自睡在床,深夜,他过来敲妻子的房门。熊小梅带着幼子关紧房门,任由外面的敲门声持续响起。敲门声不停,将幼子惊醒。他睁开眼,道:“妈,外面有人敲门。”熊小梅从酒店回来的路,下定了和许俊春离婚的决心,此时看见幼儿与父亲极为相似的眼睛,慢慢心软了。等到幼儿重新睡着以后,她终于打开了房门。许俊春坐在客厅,茶几摆了一瓶酒。他喷着酒气,呆呆地看电视。熊小梅暗自长叹一声,取走丈夫手里酒瓶,道:“你别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许俊春双眼转动了一下,道:“想当年我和陈生一起来到大陆,是何等意气风发,这个世界怎么了,我们很拼命,为什么要失败?”“失败了,我们重头再来。”“说得轻巧,没有机会了,永远没有了,我们是被淘汰的一代人。”“事情会不会有转机?”“绝对不会。泰米是米国的公司,最有商业精神,据说其首席执行官到参议院作了证,那绝对是我们的错。”“凭什么泰米说的话不能质疑,陈生的玩具厂一直以来都信誉良好,没有任何违规行为啊。”“怎么质疑?泰米是米国的公司啊。”熊小梅和许俊春生活的背景是不一样的。熊小梅出生在改革开放前夜,受到砸破一切的精神影响,并不是迷信权威。许俊春生活在受西方统治的地区,潜意识觉得居于支配地位的西方人在精神矮小一头。受到西方打击之后,他拼命找自己这一方的过失,不敢或者不愿意质疑对方。许俊春看着妻子脸伤痕,伸手想去摸一摸,谁知妻子往后仰了仰,下意识躲避。他心情又灰暗起来,道:“你说实话,给我戴绿帽子没有?到底和侯沧海有没有见面?”熊小梅非常痛恨这个问题,道:“你是神经病。”说完这句话,她又回到自己的寝室,重重关门。许俊春和熊小梅继续冷战。四天后,泰米公司再次宣布:召开国产玩具数量增加到二千五百万件。听到这个消息,许俊春开始思考哪一种死法痛苦更少。陈生跳楼,死状太惨,让许俊春不太愿意跳楼死。他又听说吃安眠药经常被救活,又不愿意吃安眠药。他思来想去,准备了一根绳子。(第四百一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