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岛酒吧距离山南音乐学院很近,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每天都有音乐学院的师生过来演唱,或者演奏乐曲。与一道门相隔的棋院相比,酒吧更为现代,深受附近白领喜爱。侯沧海以前在机关工作之时,去得最多的娱乐场所是餐馆,娱乐方式是灌别人的酒和被别人灌。他和他的同事们很少到酒吧,对酒吧文化并不熟悉。今天为了陪白医生来到此处,兴致盎然地观察酒吧的一切。与棋院相比,这是另一个世界,气质完全不同,更适合年轻人活动。侯沧海发现他能够接受棋院的内涵,也挺喜欢酒吧的轻松氛围。“几年前,国内交换机市场乱得不行,也衰弱得不行,特别是大型交换机,国外都是巨头,他们知道国内小厂家生产不出大型局用交换机,价格高得吓人,还故意使坏,经常有意缺货。”姚琳谈兴甚浓,一直在讲述她的公司在,而让她讲述下去的原因是对方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听。侯沧海总结道:“这是典型的被人卡住脖子。”姚琳一幅同仇敌忾地神情,道:“那些外国人表面上彬彬有礼,实则心狠手辣,其实比我们虚伪得多,个个都和岳不群一个样子。我遇到一件很气人的事情,有一家关系不错的公司用了一家国外局用交换机,出了故障后,维修和购件不方便就不谈了,报价还高得离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公司自主研发了大型局用机,准备替代国外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国内用户不信任我们公司,宁愿被国外公司卡脖子敲竹杠,就是不相信国内公司,这简直就是受虐狂。”说到这里,姚琳咬着牙齿,一幅生气的样子。她长着两颗小虎牙,生气时显得很天真。侯沧海道:“这个道理简单,国外月亮比国内圆。算是老命题了。另外,你们技术是不是过关?”“技术上肯定没有问题。以前我们的小型交换机主要供应小型矿山、医院和学校等单位,质量非常过硬,现在生产的交换机客户群体是省各级电信单位,这些人一个个都崇洋媚外。”这是一个典型技术型女子,与侯沧海以前遇到的女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侯沧海对她从事的工作很感兴趣,暗自认定这或许正是自己以后需要走的道路。姚琳正在兴致勃勃谈起华魏老板创业史时,方医生和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士走了过来。大家坐在一起略为寒暄,姚琳谈起了华魏公司的大型局用交换机。谁知来者对这个话题根本没有兴趣,道:“好久没有和老方见面,我们两同学要喝两杯。”姚琳作为技术型人才,在销售上并不是内行,被一句话堵得无法继续,眼睁睁看着表哥和来者喝酒。过了一会儿,她抽了个机会,道:“杨主任,给我五分钟,我想再和你谈一谈。”杨主任碍于方医生的同学关系,耐心地听了几分钟,然后道:“我和老方是老同学,给你说实话吧。我们单位有规定,大型机肯定要用国外的,国内产品质量不过关,这是行业公认。不管你们有哪一级的合格书,不好用就是不好用。虽然我没有最后决策权,但是一把手征求我意见时,我还是得实话实实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姚琳知道自己失败了。在酒吧坐到了十一点,五人离开。方医生原本想要送表妹离开,但是被姚琳拒绝了。送走了方医生和杨主任,侯沧海对姚琳道:“你家在哪里,我给你拦一辆出租车。”姚琳沮丧地道:“我原本想和省电信局的技术骨干接触一下,没有想到山南人的思想这样保守,我们三个人再去喝一杯。你看杨主任那个嘴脸,我根本不想和他们一起走。”侯沧海爽快地道:“那好,我陪你喝一杯。”杨兵打了个哈欠,道:“我醉得不行了,要喝你们喝。”他瞧出来侯沧海与姚琳两人聊得很热烈,就有意给他们留下单独相见的时间。侯沧海和姚琳重新走进了酒吧。到了这个时间点,酒吧仍然有许多夜猫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渡过这夜晚时光。他们选了一个两人座位,面对面交谈。“我回山南时,在孔总那里领了军令状,一定要将山南电信拿下来,谁知处处碰壁,想象和现实完全不一样。”姚琳陷在沙发里,脸部有些阴影,增加了一些神秘感。“你别沮丧了,相比我们遇到的冷脸,你这简直是极佳态度。”侯沧海轻声安慰道。在柔和灯光下,眼前人是如此英俊,又是那么善解人意,姚琳眼睛闪亮起来,道:“我知道这次任务很难,肯定会遇到很多麻烦,但是真是遇到国内这些保守势力,还是忍不住生气。他们是一群心脑狭窄、目光短浅的笨蛋。”侯沧海摇头道:“你永远也不能埋怨顾客,顾客不接受你,肯定是你们介入方式出现错误。”姚琳反对道:“国内商业环境就是不行。我在国外相类似公司工作过,摸着良心说,我们公司的大型机质量几乎接近他们的水平,但是价格比国外公司有绝对优势。更关键的是我们是本土公司,维修和购件时非常方便,这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力。而且从国家战略上,他们也应该扶持国内生产厂家,否则永远都得花冤枉钱高价购买国外设备。”侯沧海道:“虽然我是外行,但是我还是觉得介入方式有问题。山南省有山南省的基本情况,必须要深刻研究用户需要,不能照搬国外那一套。”姚琳道:“我是技术出身,对营销确实差一些,干脆你到我们公司,专门搞营销。”所谓隔行如隔山,侯沧海当过机关干部,帮着女友做过服装店和食堂,如今是医药代表,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华魏公司的名字。若非今天偶遇到姚琳,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小型交换机,什么是大型交换机。当姚琳发出邀请之后,他想着这个月在二七公司的丰厚预算,犹豫片刻,道:“我有特殊情况,而且现在公司老板对我很好,暂时不能跳槽。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姚琳举杯与侯沧海碰了杯,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决定导致了严重后果。”“什么后果?”“你和国内最伟大公司擦肩而过,和未来巨大财富擦肩而过。作为朋友,我为你深深遗憾。”“你这么自信?”“当然,我绝对相信华魏公司。当然也不能怪你,你毕竟没有亲自接触和感受到华魏的实力、野心和文化。”两人在酒吧里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离开酒吧时,姚琳很自然就挽住了侯沧海的胳膊。侯沧海是个身体极佳之人,这一段时间经常在宿舍里听到素素如哭声般的"shenyin",早就被撩拨得**猛增。他从姚琳的眼神中读懂了其心意,便主动道:“聊得很开心啊,言犹未竞,找个地方再聊。”“今天我听你的。”姚琳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睛闪闪亮亮。。这一段时间侯沧海天天在这一带走来走去,对附近酒店很熟悉。从节约出发,可以住快捷酒店,但是带着从国外回来的姚琳开房间,出于自尊心,他必须要好一点的酒店。侯沧海挽着姚琳胳膊,步行前往最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夜色中,两人身体互相触碰,真如情侣一般。走进房间,明亮灯光下,两人互相打量。姚琳穿了一条长及膝盖的薄裙,上身是淡黄色t恤,比起在昏暗酒吧时,又是另一番滋味。她发现侯沧海在打量自己,嫣然一笑,道:“真没有想到会在南州遇到一个投缘的人,算是弥补在电信局受到的挫折。”姚琳洗浴之时,侯沧海站在窗边望风景。他的目光透过了天穹,似乎飞向了遥远的南方。在最初与熊小梅分手之时,他经常有到南方去寻找她的念头,可是被甩进社会这个大熔浆炉里,为了生存艰难挣扎,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到南方寻找熊小梅的念头便暂时搁置起来。“想什么?”后面传来温柔的声音。侯沧海将所有思维丢给了黑暗夜空,回头看到了让他血脉贲张的画面。这是一个能够让侯沧海忘却所有烦恼的夜晚。早上六点半钟醒来,他轻轻地将如藤缠树般的女子放平。正欲起身,姚琳睁开眼睛,道:“醒了?”侯沧海指了指卫生间。“你真棒。”姚琳头发凌乱,双脸残留着一小片绯红,目光中淌出柔情。这是对男人最好的评价之一,侯沧海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你也挺棒。”“哪里最棒?”“都挺棒。”“具体一点。”“该棒的地方都挺棒,不该棒的地方也棒。”“还是在耍滑头。”等到侯沧海洗浴出来以后,姚琳已经叫了早餐。早餐送到房间以后,两人坐在玻璃窗边继续聊天。这时,**离开身体,姚琳又开始聊起了她所钟爱的华魏公司。侯沧海离开酒店时,对姚琳和她所在的华魏公司充满了好感。步行回到公司,侯沧海内心开始隐隐发痛。这一夜虽然过得十分愉快,但是费用着实不低,多来几次,个人财政必然破产。他必须要多去开拓财源,才能弥补此次舒服带来的亏空。而且,他明白两人肯定还会有接触,出于自尊心需要,不想让姚琳瞧出自己的困窘。侯沧海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相对于节流,开源更加重要。如果不能有效开源,最终所有梦想都将是一场空。此时他不满足于仅仅维持伟哥交行的临床维护任务,准备主动去开拓二七公司没有搞定的大医院。他将目标选定在山南第二人民医院。山南第二人民医院是一家三甲医院,距离二七公司只有公共汽车六站的距离,二七公司无数前辈高手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能够进入这家公司。侯沧海是说干就干的性格,跑了一家小医院之后,来到这家被二七公司视为畏途的三甲医院。侯沧海来到医院后,先做基础情况调查。从医院规模判断,山南第二人民医院全年营业额至少在二十亿以上,药品销售额至少应该有一半,也就是十亿规模。如果能够拿下这家医院,其利润可想而知。也正因为利润极高,省内外大型公司都盯着这块肥肉,竞争非常激烈。尽管侯沧海没有了解二七公司为什么失败,他还是主动向困难迎了上去。山南第二人民医院比起几家小医院确实称得上规模巨大,药房占据了整整一层楼。药剂科办公室就在药房旁边。来到药剂科办公室门口,侯沧海立刻见到了好几个医院代表。如果不是行业人员,很难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医院代表。但是,只要当过医院代表,准能一眼看出同类。“西裤衬衣、手握文件夹,油头粉面,见到医生就点头哈腰”,这些特征太过明显,想不看出都很难。他没有急于敲门,而是混于人群中听几个医药代表闲聊。“见黄主任一面,真是难于上青天。”“做这行真是低人一等,赚了钱,我马上改行。”“我跑了十趟,还与没有与黄主任说上一句话。不,还是有一句,她对我说了一句——让开。”虽然他对山南二院毫无了解,但是从门前聚集着好些医药代表来判断,山南二院药剂科黄主任是一个人物,或者说是能打开室藏大门的钥匙。药剂科办公室偶尔出来一个人,都昂头挺胸,根本不用正眼看着门口这些人。到了十二点,众医药代表都叹息白来了一上午,纷纷散去。侯沧海没有去吃饭,拿了本杂志翻阅,继续在此等待。到了一点半,又有医药代表来到此处。二点钟左右,听到有医院代表道:“黄主任来。”这个声音透着激动,又显示着隐隐的压力。两个女性医药代表动作最快,提前迎了过去,亲切地招呼道:“黄主任好。”侯沧海在今天不准备与黄主任见面,而是做一个彻底旁观者。有了直观印象,才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黄主任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略瘦,短发。她看见几个医药代表围了上来,便用威严而冰冷的眼光扫视一圈。她的目光对于医药代表来说带有强烈压迫性,令热情万分的医药代表脸上笑容一下就凝固。“你们不要在这里白忙了,要想进入医院只有一条道路,就是参加医院每二年一次的药品招标。要想进入山南二院,只有这一条道路。你们走吧,不要在这里白费力了。”说完,黄主任径直回办公室。在一阵哀叹声中,妄图来碰大运的医院代表散得干干净净。侯沧海收起杂志,也离开了山南二院。晚餐是楼下面条,侯沧海和杨兵各要了一碗。“嘿,昨晚你没有回来?把那个美女搞定了?”“先不谈这个事情,我有一个决定,搞定山南二院。”“山南二院,二七公司的人肯定搞不定。”“如果搞定,能赚多少?”“具体费用得另算,伟哥发过话,谁搞定山南二院,奖金十万。”侯沧海将面条重重地搁在桌上,道:“我一定要摘定这家医院。”“勇气可嘉。我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对山南二院两眼一抹黑,你给我讲一讲具体情况?”杨兵竖起中指,道:“原来是没有根据地乱吹牛,我还以为你有特殊武器?放弃吧,三个主管都试过,没有人能够成功。这里面有一个极为特殊原因,和以前二七公司金牌销售员有关。我劝你最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第一百一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