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宗把自己的想法向喻连婷说了一下。喻连婷倒是也没坚持,只淡漠道:“随你。”稍顿,她话锋一转,问道:“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程光宗眼神一黯,小声说道:“凯子他们还在找,暂时……暂时没有传来新的消息。”说着话,他看眼喻连婷,又正色道:“喻小姐放心,我相信欢哥一定可以逢凶化吉。”人祸尚可解,天灾如何解?喻连婷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程光宗连忙说道:“喻小姐,我送你。”对喻连婷,他是又尊敬,又感激,如果这次没有喻连婷出面,公司的局势又哪能一下子稳定下来?走到一楼大堂,只见大堂的玉像前站着两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为首的那人,正是赵宏轩,另一人是他的随从。看到赵宏轩,喻连婷一怔,下意识地问道:“轩哥,你怎么在这?”赵宏轩收回落在玉像logo上的目光,看向喻连婷,原本凌厉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下来,说道:“我去永冠找你,听凯丽说你来无尽公司了,我便过来看一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喻连婷微微摇下头,强颜笑道:“谢谢。”虽说喻连婷露出笑容,不过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赵宏轩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抬起手来,抚向喻连婷的肩头,同时柔声说道:“也不要太难过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他原本要抚向喻连婷肩头的手被人狠狠打开,程光宗。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地凝视着赵宏轩,眼中冒出森森的寒光。赵宏轩眼眸一闪,不过很快便又恢复正常,他停在空中的手慢慢放了下去,双手背于身后,嘴角噙着笑意,问道:“婷婷,这位是?”喻连婷也没想到程光宗会突然对赵宏轩出手,确切的说,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赵宏轩的手要搭在她的肩上。愣了片刻,她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刚才轩哥是想安慰她,只不过是被程光宗误会了。以喻连婷的性格,被人家误会,她根本不会多解释什么,但程光宗是吴尽欢的兄弟,喻连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希望他对自己存有任何的误解。难得的,她向程光宗解释道:“这位是赵宏轩赵先生,轩哥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师兄。”而后,她又向赵宏轩介绍道:“轩哥,这位是程光宗程先生,无尽公司的总经理。”朋友?师兄?程光宗在喻连婷的眼睛里没看出什么,不过这个赵宏轩看喻连婷的眼神,简直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这种眼神,可不是看朋友、看师妹的眼神。程光宗对赵宏轩含笑点下头,别有所知地说道:“师兄师妹的,本就容易引人误会,作为师兄,更应注意避嫌,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背,又成何体统?”他这番话,把喻连婷的脸色都说红了,不过同时也给她提了醒,毕竟程光宗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赵宏轩眼眸深邃地看着程光宗,与他对视了一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收回目光,看向喻连婷,问道:“吃午饭了吗?”喻连婷微微退后半步,拉开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摇摇头,说道:“我正准备回公司。”“我送你。”很明显的感觉到喻连婷有受到程光宗那番话的影响,他背于身后的手不留痕迹地握紧成拳头,但在脸上没有丝毫的表露。他和喻连婷并肩向外走去,临出门前,他微微侧头,斜眼睨着程光宗,晶亮的眼眸射出一道骇人的寒光。程光宗是黑道出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看赵宏轩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不过他也不惧,扬起头,针锋相对地迎向他的目光。赵宏轩眼中的锐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蔑之色,嘴角勾了勾,和喻连婷走出无尽公司的大门。吴尽欢的失踪,不仅让无尽公司乱成一团,以同样惊动了身在b市的陈家栋。陈家栋诧异地看着跑来向自己的报信的杜振清,问道:“尽欢在灾区失踪了?他跑到灾区做什么?”“听说是去救灾。”“胡闹!简直是胡闹!救灾还轮得到他去吗?”陈家栋气得连拍桌案,过了一会,他强压怒火,问道:“人是怎么失踪的,有没有危险?”“报告说……”“说什么?”“说是被泥石流冲走的。”“什么?”老头子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被泥石流冲走,那可不是开玩笑。杜振清忙又说道:“老爷子,您先别急,泥石流是从山上滑落下来的,山下就是河,之所以没能找到尽欢,救援人员猜测人可能是被冲进河里了。”陈家栋站起的身形又慢慢坐回到椅子上,面色凝重地问道:“有进行搜救吗?”“当时正下着大雨,河水泛滥,没有条件进行搜救。”“所以根本就没人去找?”陈家栋瞪大眼睛质问道。“不是,目前救灾的官兵正在全力搜寻尽欢的下落,只是暂时还……还没有消息。”按照搜救官兵的说词,人恐怕已经很难再找到了。只是这话他不好说出口。只要还没有找到尸体,人就是还有活着的希望,当然,这个希望很渺茫就是了。陈家栋忍不住一声叹息,喃喃说道:“好端端的,这个臭小子跑到z区救什么灾啊!”杜振清很清楚,吴尽欢可不是无缘无故跑去救灾的,而是担心由无尽公司捐赠的两所学校发生塌方,出现伤亡,但这话他现在也不想再说了。陈家栋对吴尽欢,骂归骂,不满归不满,但还是有感情的,而且总参想培养出来一个像他这样的红头资本家并不容易,光是选人就很难,培养成功就更难了。原本吴尽欢是最有希望成功的,陈家栋对他也寄以厚望,结果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老头子闭上眼睛,一手揉着额头,一手向外挥了挥。杜振清敬了个军礼,小心翼翼地退出办公室。相隔没两天,z区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一好一坏两条消息。好消息是,吴尽欢已经走到了,坏消息是,吴尽欢在和零三一分队执行任务的时候,遭到恐怖分子的伏击,目前深受重伤,人正在零三一基地抢救。因为涉及到零三一,消息属绝密,这条消息也只传到了总参,并没有传到无尽公司,甚至连在z区正全力搜寻吴尽欢的金、项猛等人都不知道。听闻消息的陈家栋,乘坐军机,亲自去往零三一基地。路上,老头子是又喜又气,又是焦急。他不明白吴尽欢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救灾就救灾,怎么最后又和零三一弄到一块去了?再者说,零三一的人不懂纪律吗?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能带着外人一起参加吗?到了零三一基地,问清楚具体的情况,陈家栋才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吴尽欢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还只是其一,他另一个徒弟辛图,一条腿被炸没了,同样是身负重伤。此次参与行动的零三一队员,一十二人,算上吴尽欢和周沫,总共一十四人。被救回来时,五人牺牲,六人重伤,剩下的三人,也都带着轻伤,包括周沫在内,可以说没有一人是完好无损回来的,由此可见,这一战的惨烈程度。当然,零三一这边遭受重创,设伏的恐怖分子也没占到便宜,据统计,被击毙的恐怖分子多达一百余人,重伤十余人,被零三一穷追猛打数年的乌恩其一部,几乎全军覆没,敌首乌恩其也被击毙。零三一基地位于群山峻岭之中,十分隐蔽,外人也根本进不到这里,在保密级别上,零三一属最高级别。在基地的医院中,陈家栋先是去看望仍在重症病房里的吴尽欢,病房是全封闭的,探望的人进不去,只能透过窗户看里面的情况。吴尽欢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身上插满了粗粗细细的管子,如果不是旁边的心跳检测仪在一下一下的跳动,都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一个活人躺在床上。看到他这副模样,陈家栋心头发酸,转头问道:“他的伤情如何?”主治医生是名中年军医,他正色说道:“首长,病人的伤势很严重,身负两处致命伤,一处是肺部中弹,一处是心脏冠状动脉中弹。”听闻这话,老头子的眉毛都是一颤,他是老行伍出身,什么样的伤能要人命,他一听就知道。中年军医进一步说明道:“庆幸的是,这两处致命伤都是被袖珍手枪打伤的,打伤肺部的那一枪,并没有把肺部打穿,打伤冠状动脉的那一枪,刚好被肋骨挡了一下。”确切的说,是子弹先打中了肋骨,造成肋骨骨折,然后肋骨的断头又刺伤了冠状动脉。“人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这……报告首长,这个,我……我也不太能判断。”吴尽欢到底能不能挺过来,能不能脱离危险,他不敢做出任何的保证。能救治的手段,他已经都做到了,至于人能不能活过来,那还得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这时,陪同的一名基地首长恍然想起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塑料袋,递给陈家栋,小声说道:“老首长,这是……从吴同志身上找到的遗书。”零三一的人,每次外出行动时,都会先写好遗书留在基地里,吴尽欢是后来加入的,他的遗书只能是随身携带。陈家栋看了一眼那名基地的领导,后者低垂下头,底气不足地说道:“老首长,这次吴同志的受伤,责任都在我,无论受什么处分,我都接受!”老头子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只要人活过来,只要人平安无事。他接过塑料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已经变成了黑红色的遗书。遗书是叠起的,正中间,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窟窿眼,很明显,这份遗书是揣在吴尽欢的上衣口袋,被子弹打穿了,原本白色的纸之所以变成暗红色,完全是被血给染的。陈家栋鼻子发酸,眼眶湿红,他慢慢把这份遗书展开,虽然被血洗过了,但上面的字迹还是可以辨认。遗书上没有什么长编大论,只有简单一句话。看完这句话,老头子差点被气乐了,心里暗骂一声:这个臭小子!看老头子的表情不太自然,旁边的杜振清好奇地凑过来,探头一瞧,遗书上就一行字,更精确点说,只有四个字:“我要离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