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肩头出现的鲜红，吴尽欢目光深邃地说道：“你受伤了。”其实，他早就看出她有伤在身，不然的话，以她这样的练家子，不至于只跑这么几个台阶就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至于被他一推就踉跄出去多远，而且以她现在这么敏感的身份，更不至于乔装成护士，冒险潜入医院里。听闻吴尽欢的话，李勇定睛细看，护士的肩头原本只出现一个小小的红点，但这个小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散开来，变成殷虹一片。他弯下腰身，一把扯掉护士脸上的口罩。她的模样谈不上漂亮，但也不难看，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而她这样的长相，正是许多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求之不得的。在她这张平凡无奇、没有特征的脸上，可以通过化妆，变得貌美如花，也可以通过化妆，变得不堪入目，平日里，混在人群当中，还是最不容易被人注意的一个。看清楚她的模样，李勇倒是能理解吴尽欢为何说不出她具体长什么样了，如果当时她是化过妆的，那么吴尽欢对她样貌的任何描述都是错误的，很容易造成误导。这处楼梯间位于走廊最里端的角落，也是医院里最偏僻的楼梯间，平时走这里的人很少。吴尽欢向上下看了看，然后走到她的近前，蹲下身形，顺带着，将她手里的柳叶刀拿走。他幽幽说道：“是你杀了王哲！”女人脸色煞白，脸颊上冒出一层汗珠子。她没有叫痛，紧咬着牙关，看着吴尽欢，一声未吭。“你帮六合做事，而六合却要杀你灭口。”说着话，他把女人领口的扣子解开，把衣服向旁扯了扯，让她露出肩膀。李勇尴尬地咳了一声，目光自然而然地向楼梯的上下看了看。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又落回到女人裸露在外的肩头上，那里垫着厚厚的纱布，原本洁白的纱布现已被鲜血染成了一团红布。吴尽欢慢慢将纱布拿开，下面是一颗触目惊心的弹洞，鲜血正汩汩从弹孔内冒出来。是枪伤！李勇心头一震。“你的运气不错，这一枪，再往下偏一点，就算不打中你的心脏，也会打断你的大动脉。”吴尽欢看罢她的伤势，对李勇说道：“勇哥，看来还得麻烦一下你认识的那位魏医生。”李勇回过神来，了解地点下头，二话没说，掏出手机，给老魏打去电话。女人直视着吴尽欢，过了好久，直至李勇打完了电话，她方虚弱地开口问道：“为什么帮我？”“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如果你死了，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吴尽欢耸肩说道。女人嘴角勾了勾，她欣赏吴尽欢的这份诚实。吴尽欢把这块血淋淋的纱布重新垫在她的伤口处，把她的衣服又稍微整理一下，架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道：“所以，你不能死，至少在你为我澄清之前，你还不能死。”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说那些假话、虚话。女人的身子无力地依靠着他，说道：“我帮你澄清的结果，还是死路一条。”帮吴尽欢澄清，就等于是承认自己杀了人，她能躲过六合的追杀，可最后还是躲不过被执行死刑的下场。“至少，你现在可以活着。”吴尽欢说道。“我帮你，你也得帮我。”女人虚弱地说道。“怎么帮你？”“保我活命，送我出国，外加一百万。要美金。”“你不值这个价。”“但你的命，很值这个价。”李勇在旁忍不住说道：“你这个女人，脸皮也真够厚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现在还好意思开口向被你诬陷的人要一百万美金？”女人没有理会李勇，对吴尽欢说道：“这就是我的条件，让我帮你作证，为你澄清，你得保证我不死，最后送我出国，外加一百万美金！”吴尽欢没有接话，沉默未语。李勇哼笑出声，说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肯说，落入我们的手里，我们也有上百种方法可以让你开口说话。我还可以坦诚的送你一句话，就算你有本事熬得过cia的酷刑，也熬不过我们的手段！”女人转头，向李勇看过去，李勇是什么人，她并不知道，但她并不怀疑李勇说的这些话。在有那么多不利证据的情况下，吴尽欢竟然还能好端端的走出市局，这个接他出来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我或许熬不住你们的刑讯，但你们也挡不住我的自尽。我并不需要上百种自尽的方法，只需一种就足够了。”“你……”李勇还要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尽欢突然开口问道：“就算我现在给了你承诺，难道，你不怕我过后变卦吗？”“你不会。”“哦？”“我了解你。你和别的人不一样，你的承诺，是可信的。”六合要对付的人，自然要把对方查得清清楚楚，在六合的调查资料当中，吴尽欢确实是个很守信的人。“好，我答应你。”听闻他的话，李勇急了，说道：“尽欢！”吴尽欢说道：“对于特殊人证，我们是有能力保下她性命的，不是吗？”总参的确有这个能力，不过李勇没有这么大的职权，吴尽欢也没有，但区别是，吴尽欢是副总的人，是陈家栋的心腹，他也是有能力让陈家栋点头的人之一。李勇苦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女人开口说道：“我叫江惠茹，我是为未联梁总做事的。”吴尽欢给了她诚意，她也需拿出自己的诚意。报出自己的真名，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便是她的诚意。“未联总经理，梁腾宇。”六合家主梁腾飞的堂弟！吴尽欢眯了眯眼睛，她果然是六合的人。他们上到五楼，走进一间医生办公室，坐在里面的人，正是刚才他们见过面的那位魏医生。李勇和魏医生小声交谈了几句，而后，魏医生点点头，走到江惠茹近前，帮着她先把外衣脱掉，又把里面的衬衣脱掉，最后，她的上半身只剩下一件胸罩。魏医生看眼吴尽欢和李勇，他二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惠茹。知道总参做事，还轮不到自己来发号施令，魏医生不好多说什么，慢慢把江惠茹伤口处的纱布拿掉。看到枪伤，他蹙了蹙眉头，说道：“伤很重，得立刻手术才行。”“就在这里做吧。”李勇和江惠茹异口同声道。“我这里没有麻药。”“并不需要。”江惠茹眼睛都未眨一下，直截了当地说道。魏医生暗暗咧嘴，很明显，子弹还嵌在她的身体里，要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把子弹硬挖出来，这种疼痛，即便男人都忍受不了，何况她一个女人？李勇催促道：“魏医生，快一点，我们无法在医院里耽搁太长的时间。”现在江惠茹可是被六合的人追杀，鬼知道六合的人会不会追到医院里，他们在这里多耽搁一秒钟，就多一分的危险。魏医生没办法，硬着头皮，给江惠茹做取弹手术。江惠茹接过魏医生递过来的一卷纱布，咬在口中，扭过头去，任凭魏医生把伤口切开，夹出嵌在骨肉间的那颗弹头。这个手术，本来是她要自己动手做的，现在有医生帮她做，她已经很知足了。看着取弹的整个过程，吴尽欢和李勇都在暗暗佩服江惠茹，这个女人是真的很能忍。由始至终，她没有嚎叫一声，甚至嗓子眼里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魏医生正在给别人做手术似的。终于把弹头取了出来，魏医生的头上都冒出一层虚汗，他这辈子做过很多台大型的手术，但从来没有那台手术，做得像今天这么惊心动魄的。他把伤口缝合，上药，缠上纱布，又给江惠茹打了一针抗生素，都弄妥之后，他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边擦着脑门的汗珠子边说道：“好了，不过她失血过多，最好能立刻给她输血。”“死不了就行。”“不需要。”前面那句是李勇说的，后面那句是江惠茹说的。魏医生吞口唾沫，连连摇头。李勇说道：“魏医生，这次多谢你了，你这还有多余的白大褂吗？”说话的同时，他向江惠茹努了努嘴。“有的。”魏医生打开衣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件白大褂，江惠茹接过来，费力的穿在身上。李勇拉着她，向魏医生摆摆手，再次道谢后，带着江惠茹走出办公室。到了外面，李勇问道：“尽欢，我们把她带回办事处？”吴尽欢想了想，缓缓摇头，即便是总参驻s市的办事处，里面也不敢说一定没有六合的人，也不敢保证江惠茹去了之后一定安全。他沉吟片刻，问道：“李哥，办事处有没有不经常使用，知道的人不多，又比较隐蔽的安全屋？”李勇明白吴尽欢在顾虑什么，他的确不敢保证办事处的同仁当中就一定没有六合的人。他琢磨了一会，点头道：“有的，我们现在去安全屋？”“嗯！”吴尽欢点下头，又问道：“勇哥，外面的那三位？”涉及到六合，李勇还真不敢对谁百分百的信得过。他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们从后门出去，打车到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