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鲁博罗特也是日了狗了,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群蚊子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一路追击过来,他原本就不多的部下接二连三的被吸成了干尸,吓的众蒙古士卒肝胆俱裂、毛骨悚然。图鲁博罗特得亏不是后世来的,否则他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什么异界,而且还是如同生化危机、僵尸围城那样的恐怖片。这些个变异蚊子飞行并不快,但却是锲而不舍,只要他稍停上一会儿,便会成群成群的围上来,悍不畏死的扑击而下。往往只是一个听落,再飞起后,被扑击的人便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他当日狂追罗刹伊诺侯爵时走的太急,身边只跟着数百亲卫。后面陆陆续续赶上来一些,到了和这种恐怖大黄蚊相遇时,已是有了上千之数。然而此时此刻,他身边却只剩下三百不到的亲卫。其余的尽损与大黄蚊之吻。这还是他不停的命人断后,以烟熏火燎抵挡,一次又一次的断尾求生才让他得以来开些距离。可是这一通蒙头转向的狂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今天便又是这种情况,他刚刚停下喘息了没一会儿,后面那恐怖的嗡嗡声便又传了来,唬的一干人二话没说就翻身上马开跑,这几乎都快成机械化的反应了。这种逃跑究竟何时是个头?图鲁博罗特和一干手下都不知道,他们个个都已经疲惫憔悴到了极点,快要连思维都僵住了。就这样,别说什么行军中要派出斥候云云了,根本就谁也顾不上。所有人渐渐的满脑子里就只剩余一个念头:跑,快跑,一直跑到远离那些蚊子……所以,这种情况下,这边的粘罕帖木儿发现了他们,还误会他们是伏兵直接冲杀而来,他们却自己尚懵懂不知呢。至于没来得及躲开,挡在他们奔逃前方路上的斥候被直接撞飞,好吧,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图鲁博罗特眼神儿都不带动一下的。妈蛋,这可是在挣命啊,谁挡道谁死!不过当他一马当先的冲出来看到了粘罕帖木儿的人马时,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狂喜。别误会,他的狂喜不是因为认出了粘罕帖木儿感到找到了组织的惊喜。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队人马当做替罪羊了。有了这么忽然出现的几百人,正好让他们来喂蚊子,好为自己换取逃生的时间。这些日子来虽然被追的实在凄惨,但也渐渐让他摸到了那些恐怖大黄蚊的习性。这些大黄蚊似乎有着些简单模糊的灵智,又或许曾在人类手中吃过大亏,所以极度仇恨人类,这也是他为什么他一露面就被追杀的原因。但这些大黄蚊却并不挑食,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只要被它们罩住,那就必要停下来统统吸成干尸才算完。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才能让他不断的以断尾求生的法子,以牺牲人命的代价坚持此时的凭仗。但就算这种牺牲,他也快要坚持不住了。他的身边剩下的这两百多人,估计再有个一两次就死绝了。到那时,他除了等死外,再没有别的结果。而且,就算这两百人,也不一定肯听从他的命令去送死了。这一路来的经历,饶是这些勇悍无畏的蒙古勇士也早已吓破了胆。蒙古人相信战死的勇士可以得到长生天的庇护,死后会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可是被蚊子吸血死后,怕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了吧。估摸着长生天肯定不会待见干尸的,那摸样实在是太……所以,仅剩的这两百多人,再也没人肯主动停留下来送死了。大伙儿都玩命的跑,正如那则有名的寓言故事说的那样,不求能跑过那些恐怖的蚊子,只要能跑过一起的同伴就好……啥?你说前面的是大台吉,是贵人?咳咳,那啥,伟大的长生天面前是万众平等的,恐怖的大黄蚊吻下也绝不会挑剔什么贵人还是贫民。所以,战马跑的太快,这大台吉的吩咐命令什么的,就总是很难听清、很难看到哇。当然,直接跑到大台吉前面实在太过分了,至于其他人嘛,大伙儿飙着膀子跑吧,你追我赶,此前彼后,比赛马大会还赛马大会,怎一个热闹说的。就这种情形下,你说图鲁博罗特看到了粘罕帖木儿这些人后,怎会不让他欣喜若狂?他都简直恨不得抱着粘罕帖木儿亲上两口了。至于说粘罕帖木儿肯不肯,这个问题不需要纠结,活的不肯那就换死的好了,反正大黄蚊们是不介意的。粘罕帖木儿这会儿也察觉到图鲁博罗特的不对劲儿了。无他,这位据说是大胜了罗刹人后,正在追击罗刹人头领的蒙古英雄,脸上那神色实在是太诡异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那眼神看人都带着绿光。这哪里是看人啊,分明是狼看到了羊的眼神嘛。不,简直比狼看到羊还诡异,因为狼看到羊的眼神只是透出对食物的贪欲,可这位大台吉的那眼神中,更带着三分癫狂、三分魔意……“分出一半人上前,想法制服他。另外剩余的人,全力攻击对方的马,将他们给我全部打下马来!”粘罕帖木儿不愧为久经沙场的名将,只是须臾之间便果断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就这片刻的功夫,粘罕帖木儿的人已经倒下了七八个了,所有人早就忍不住了。这会终于得到了主将明确的将令了,哪还会再客气?轰应一声,一拥而上,马嘶人嚎之中,便将这两百号人打翻在地。粘罕帖木儿这边是溃兵不假,一直奔逃许久了没什么力气了也不假,但架不住对手图鲁博罗特这边比他们更不堪啊。这帮人可不单单是精疲力竭了,更是连精神都快要崩溃了。要知道就算平日再武勇的人,在精神恍惚下,那武勇便连一分都施展不出来了。一边是群近乎无意识的神经病,另一边却是一群被逼到了死角的士兵,两下里的碰撞结果,自然也是毫无意外。“血食,好多血食……”图鲁博罗特被十几个亲兵死死的按在地上,拼命的挣扎之余,嘴中却兀自嘿嘿狞笑着念叨着。众亲兵面面相觑,却不约而同的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神经病多可怕啊,能不惊恐吗。随着图鲁博罗特的就擒,他那两百部下也次第被掀下马来,一一被绑缚起来。“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疯了吗,快跑,快跑,它们就要来了,就要来了……”被绑起来的人中,有那意志力强的先清醒过来,但是旋即便满面惊恐的大叫起来。粘罕帖木儿眉头紧皱,一股浓浓的不祥之感越来越重。当下暂时不去理会图鲁博罗特,只让人给他灌点清水,再找些未消融的冰雪给他敷面,帮其清醒下。随后他令人将那个最先清醒过来的人带上来,沉声喝道:“混账东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台吉怎么了,你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说的他们是谁?可是罗刹人?他们人有多少?离此还有多远?”那人血红着双眼愣愣的看着他,脸上先是迷茫,继而再次转为惊恐,大叫道:“你是帖木儿那颜?不不,不要停留!快跑,快跑!不能停!没有罗刹人,没有敌人,不不不,它们不是人,跑!快跑啊!它们就要来了,就要来了,我们都会死,都会死!”粘罕帖木儿听的愈发糊涂了,但是这人虽然语无伦次,却仍让他从中感到了莫名的危机。尤其是那句“它们不是人”,更让他的心中猛的大跳了一下。与中原之地一样,草原上也有无数的鬼怪传说,甚至诡异恐怖处,比之中原之地还要更甚。便比如当日苏默在秘境外遇到的死亡沙虫,便是其中之一。“所有人马上准备离开,命人向前哨探,前出五十里后回报!”眼见下面这人又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难以问出什么来了,他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那颜,咱们往哪个方向走?”旁边有传令兵请示。要知道他们眼下可也是处在危机之中,谁知道后面什么时候会不会有追兵追上来。这要是一个不好,一头撞入对方手中,怕是一个都逃不掉了。粘罕帖木儿皱眉思索一会儿,抬手指向某处离这不远的山林,正要说话,却忽听前方前方一阵马蹄声急促传来,随着战马狂奔,马上骑士正声嘶力竭的狂呼着。那喊声与先前审问的那人毫无二致,就是两个字:快跑!这人正是他刚刚派出的斥候,却不想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而且还惊恐到了如此不可自抑的地步。粘罕帖木儿心头狂震,果断的下令立即开拔,全军加速往刚才指定的方向奔去。刚刚跑出片刻,便听的后面传来一阵古怪的声浪。再随后,便是一声短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伏在马背上,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却见方才停留之处的上方天际,一大团黄蒙蒙的云雾变幻不定。嗡嗡嗡的声浪之中,黄雾氤氲着往己方这边飘来,露出的原地处,如同骷髅般的一人一马仍保持着先前的姿态,有风吹来,微微晃了晃,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