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锋心中暗暗高兴,没想到这个卢尚书这么怂,一下子就自己认罪了。整件事情他心里自然很清楚。昨晚去风曲琴馆殴打卢尚书的那轻浮恶少和彪形大汉,以及一大早到金吾卫衙门去报官的,当然都是一伙人。而这伙人,自然是公孙岚所精心安排的。那晚在平康坊风曲琴馆后院所发生的事,杨念都在旁边的屋顶上密切的注视着,一切都按照之前所设计的发展。沈锋还是无法完全置身事外。在国丧期内长安城内发生重大的治安事件,嫌犯还犯了大不敬之罪,金吾卫还是要出马。让常自约来接手这个案子,沈锋也是细细考虑过的。毕竟他跟在自己身边也算有一段时间了,对其办事的能力还是相当认可的。正巧他那晚也在金吾卫衙门里值班,一大早起来接受报案的正好是他。如此以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就像是一个偶发的治安事件一样。常自约也一定会按照朝廷规矩办事,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也是能够预料到的。令沈锋稍稍有些想不到的事,这位兵部的卢尚书招供得如此之快。“让这样一个好色无能的怂蛋当兵部尚书,朝廷也是瞎了眼!”沈锋心中暗暗说道。沈锋也知道常自约心中所虑,便微微一笑,开口安慰道:“常将军也不用担心,这人虽然是你抓来你参与审理的,可却是我金吾卫衙门的事,上面还有我,出了任何事情由我来担责任。”一听这话,常自约很是动容。他心中也觉得自己跟对了人,不光能提携自己,出了事情还能替自己挡着,心中确实是感恩戴德。“多谢大人!”常自约发自肺腑的说道。想了一下,常自约又接着说道:“大人,现在这案子三法司和金吾卫已经会审完毕,那个卢尚书也已经招供了,接下来这定罪的事情?”沈锋微微叹了一口气:“兹事体大,不是我等所能决断的,还是等我进宫向圣上禀明情况,待他圣意裁决吧。”……兴庆宫,勤政务本楼。李隆基端坐在桌案之前,手中捧着一个卷轴,一边看着,脸色也变得愈发的难看。过了一会儿,李隆基合上了卷轴,然后用力的拍在了桌案之上。“啪”的一声响,满堂皆惊。堂下一众官员肃立,沈锋则站在了正中间,躬着身子,似乎不敢看李隆基的面庞。“丢人啊,真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丢尽了朕的脸面!”李隆基痛心疾首的说道。“先帝驾崩,举国服丧,连朕都已经连续七天没有沾一点点的荤腥了,每天晨起夜卧,独居哀守,不敢有丝毫娱乐。他堂堂一个正三品的兵部尚书,家中妻妾成群,竟还去平康坊那里狎妓取乐,当街斗殴,简直是丝毫不把先帝、不把朕放在眼里!”李隆基怒道。真龙咆哮,堂下众官员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来,都是肃身低头,神色凝重。沈锋将身子躬得更低了,道:“圣上息怒。金吾卫也是接到报案之后才去长安县大牢提人,却没想到犯事的居然是兵部的卢尚书,也没想到长安县令居然敢私放要犯。金吾卫同三法司会审,一切都是按照朝廷规矩办事。臣深知陛下为先帝殡天而哀恸不已,行止皆为臣民表率。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心中也是沉重的很。”沈锋的这番话是说给皇帝李隆基听的,也是说给站在这大堂之中的李林甫听的。言外之意,这件事情自己是意外撞上的,并非是刻意去生事。至于李林甫心中到底会怎么想,那就由他去吧。李隆基长长叹了一口气,面色阴沉,李林甫也是一直低着头,却斜着眼瞅了一下沈锋,目光之中带着一丝阴冷。“娄尚书,你掌管刑部,三法司会审你们刑部的人也参与了,你熟知大唐律典,这个案子该怎么判?”李隆基转头看着站在堂下的刑部尚书娄成基问道。这位刑部尚书娄成基,同那个兵部尚书卢旭一样,也是李林甫的党羽之一。娄尚书稍稍转头看了一下李林甫,只见他面无表情,目光也不和自己发生任何的接触,似乎是没有任何的特殊意思想要传达给自己。娄尚书只好挺身出列,向李隆基躬身一拜,然后朗声说道:“启禀圣上,兵部尚书卢旭所犯的乃是大不敬之罪,按照我大唐刑律,当判抄家夺户,充没财资,流放三千里。那位长安县令刘敬安私放重犯,也当判罢官免职,流放一千里。”不愧是刑部尚书,这个娄成基所说的完全符合大唐刑律。唐代的刑法同前朝相比,确实宽宥仁慈了很多。李隆基登基之后,为了体现自己的仁慈为怀,又将刑律修改了一番,其中判处死刑的情况极少。尤其是对于大唐的官员,即使犯了十恶不赦之罪,除了谋反和谋逆之外,其他的重罪大都是以抄家流放永不叙用为主,并不会处斩杀人。可这次,李隆基真的很愤怒。去世的让皇帝李宪乃是他一生中极为敬重的兄长,感情笃深。自己这次确实是伤心不已,也严格按照朝廷礼制来服丧。可没想到堂堂朝廷的兵部尚书,居然在国丧之期内去狎妓取乐,简直是对自己,对自己的兄长李宪极大的侮辱!之前在杨玉环寿宴的时候,李隆基的自尊心、自信心已经遭受了一番打击,却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一次。一个臣子居然敢用自己的行为来侮辱自己,李隆基怒不可遏。李隆基的目光扫了一遍堂下众臣,然后冷冷一笑。“高卿家,此事你怎么看?”李隆基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高力士,开口问道。高力士看了一眼李隆基的神情和目光,心中已然会意。只听高力士朗声说道:“先帝国丧之期,圣目垂泪,举国哀恸。此时犯下大不敬之罪,当罪加一等。”李隆基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李爱卿,你是当朝宰相,执掌六部,此案你认为该怎么判?”李隆基看着站在堂下一言不发的李林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