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四天后。南京。“此风断不可长!”户部尚书陈子龙坚定地说道。那些阁臣们纷纷点头。广州之变的消息在当天就送到香港,因为此时仍旧在向北的沿岸流控制下,三桅飞剪纵帆通讯舰第三天就把南洋水师的报告送到厦门。然后接力传递的通讯塔,用不到两天时间传到南京,这份报告立刻引发内阁的大讨论。很显然内阁这些家伙在这个问题上都是站在乡贤们一边的,尽管他们也知道,这是把广东直接送回到朝廷手中,而且他们肯定也会借此对桂王落井下石,但是……那也不能支持工人。这是一个屁股的问题。“不论桂王治民如何,不论广州工厂主对工人待遇如何,这种工人自行结党以罢工,游行,乃至bao乱手段破坏秩序的行为,必须严厉打击以儆效尤!”刑部尚书杨鹗说道。“那工人应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权利?”杨庆问道。“他们可以通过和平手段,比如找工厂主协商,如果工厂主不答应他们大不了不干,工厂主肯定不想他们走的,他们的财富得靠工人的工作换来,如果工人不给他们工作,他们同样无法获得财富。双方完全可以协商一个双方满意的结果,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极端方式呢,国家自有律法,任何人都必须遵守法律,若工人皆如此国家岂不是乱了?”兵部尚书堵胤锡说道。“若工厂主就是不答应呢?”杨庆说道。“那就不干好了,广州又不只有一家工厂,就算工厂都一样,还有那些种植园可以谋生,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殖民地。”陈子龙说。“但如果走不了呢?”杨庆说道。事实上广东咨议局禁止那些工人随便出海。倒不是说怕他们跑去殖民地,实际上他们也鼓励工人去河仙的那个殖民地,倒是工人不愿意去,乡贤们怕的是工人都跑去朝廷控制区。那些乡贤们已经知道劳动力的宝贵,他们搞蚕吃人一是为了扩大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二是把尽可能多的劳动力赶进他们的工厂。毕竟原料不是最缺乏的,丝绸产业有限,最重要可以说市场无限的是棉布,而棉花可以大量从印度进口。但工人没地方进口,尤其是本土这种聪明能干勤劳善良的工人,而杨庆在周围的土改,对他们最大的威胁就是把工人抽走。所以去河仙殖民地的只能是他们组织的真腊公司的,没有官方许可,桂藩的普通老百姓是不准出境的,那些地方民团就跟邦联的捕奴队一样就是专门抓流民。海上偷渡也在严防死守,反正渔业也控制在那些渔霸手中,就连香港岛对面都有民团在巡逻防止有人往那里跑。至于辞工……如果没有殖民地可去,那些工人就算辞工还能去哪儿?回乡吗?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家乡土地被地主收回而不得不到广州谋生。那么剩下只有进山当逃户了。但逃户被民团抓住,会被直接当奴隶卖到煤窑和铁矿的。不要小看乡贤们的智慧,他们在剥削方面总是天赋满满,刁民们的那点小聪明,在乡贤们的智慧面前完全不够看的。更何况在广州辞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辞工得赔偿工厂主们的损失,工厂主教会了工人工作,让他们有了一技之长,却在学会后就不干了这说不过去吧?更何况一个工人辞工会造成一个岗位缺人,至少短时间內缺人耽误产量,工厂主们也是要承受损失,所以那些辞工的不但拿不到工钱,还得给工厂主们钱以赔偿损失。敢不给?人家护厂队的枪是吃素的呀?珠江里面天天都能看到浮尸,虽说都是自杀的,但被自杀对于乡贤控制的广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但是……“那也不能无视律法啊!”陈子龙说道。“不做安安饿殍,犹效奋臂螳螂?”杨庆说道。“呃!”陈子龙闭嘴了。“诸位,老老实实承认吧!其实就是你们害怕了,你们害怕有一天你们的那些工厂里,工人也会有样学样搞罢工,搞游行,甚至干脆造你们的反!但诸位请记住,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当年有人喊着不做安安饿殍,犹效奋臂螳螂,结果就是李自成把他们都夹出脑浆子。现在广州发生的事情也一样,既然那些工厂主把工人当牲口,那也就别怨那些工人把他们扔到脚下踩死,说到底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杨庆说道。“护国公何故维护乱民?”杨鹗很干脆地质问道。他们当然都已经很清楚,杨庆这次是支持那些工人的。但他们也并不想妥协。因为这种政见之争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杨庆这个人并不在乎别人在合法范畴內反对他,而广州之事也的确不能纵容,真要都像广州那些工人一样,那以后还怎么搞工厂?说到底大家都是有工厂的人,要是广州的工人不严惩,江浙的工人也学会用罢工游行来说话,那……那简直荒唐!广州的工厂工作十八小时这都是尽人皆知的,要不然人家成本怎么低呢!但江浙也没低于十二小时啊!杨庆的工厂是十小时,但杨庆的工厂都是皇庄系统,他和民间并不是一个系统,他的工厂通常只招收皇庄的工人。但其他新兴资本家们,他们的工厂一样竭尽所能压榨,他们的工厂基本上全是两班倒,一般十天轮换一次,轮换时候一个直接上二十四小时。他们的工厂也一样是监工带着鞭子巡视,想在他们那里辞工也一样是有一堆手段的,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的工钱不至于让工人吃地瓜,但也仅仅维持在比佃户略好一点的水平。如果说广州工厂主的心是黑的。那他们的心也不红啊!资本家都是一样,不能指望他们有谁会是大善人,他们的原则就是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尽最大限度地压榨工人。所以……这件事真不能妥协。“维护谈不上,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但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尽快平息此事。”杨庆说道。那些阁臣们对此倒是赞同。“首先桂藩得撤了,桂王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如今明显已经是严重失职,他都被民逐出自己藩城了,还有何资格再治民?桂藩撤藩,召桂王入京,如今建州卫各部已经开始返回其地,辽东接下来将空出,给他在辽东划一块地移藩。他与福王同为陛下堂叔,也给他和福王相同,就以广宁作为他的藩城,大凌河以北,医巫闾山以东,辽河以西,辽东边墙以南,这一片划给他作为藩地。”杨庆说道。阁臣们表示这个处置很满意。就这样桂王由广州的繁华都市被这些无良的家伙,一竿子支到遥远的辽西去了,可怜广宁目前基本上可以说一个活人没有啊!他还不能反抗。实际上杨庆还不知道,这时候桂藩护卫第一次反攻广州已经惨败,而且几乎看不到胜利希望。毕竟城里有的是粮食。撑一年都没问题。而且还有兵工厂,仓库里的弹药和原料不比韶关要塞少,这里本来就是后者的后勤基地,桂王和广东乡贤们的标准是韶关囤积不少于一年的作战物资,而广州囤积不少于两年的各种原材料,现在那些工人只需要把这些原料加工出来就行……这个他们最擅长。所以打不下广州的桂王,真没能力应付杨庆的落井下石。他只要不傻就会听话的。然后他就可以被扔到辽西开荒了。此时明军只是到了锦州,留下大凌河外辽阔土地,给建州卫的奴才们和科尔沁部的蒙古骑兵,负责给他们猎杀残余的神军,估计再有半年就可以清理干净了,然后建州卫的奴才们退回山林,紧接着桂王北上开荒,不过护国公不好让他一个人去的……“桂藩属臣辅佐失职,通通跟随桂王一起贬往藩地!”他说道。“那护卫如何处置?”堵胤锡问道。“桂藩护卫编入陆军,原本的将领统统强制退役,先让陆战第一军去广州,但不要进攻广州,把双方分隔开,无论如何处置先停战再说。我亲自南下去处理此事。”杨庆说道。这种事情必须得他亲自去。其他无论哪个阁臣,甚至包括他的那些大将们,去处理都有可能采取强硬手段镇压,这些家伙对广州乡贤们落井下石是一回事,但在对待工人的态度上,他们是肯定不会有什么本质差别的。在这些完全一丘之貉的新兴资本家看来,广州工人此举无异于大逆不道,不把这股歪风邪气狠狠打下去,今天广州工人能因为待遇问题造广州资本家的反,明天江浙工人就会因为待遇问题,也走上街头造他们这些人的反。有他的命令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办法故意激化矛盾,然后把那些工人坐实了造反,他们再去快快乐乐地镇压杀个人头滚滚。让江浙工人都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