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当时并没有搭腔,自顾自的将那些纸人从地上拾起,之后又连续抛了三个纸人在地上。说来也怪,这些纸人原本都是黄色的,也就是最常见的那种黄纸裁剪而出的模样。当它们碰触到地面时,就像碰到了黑墨汁那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到脚都变成了黑色。但奇怪的是,它们眼睛那一圈却变成了极其醒目的赤红色,就像是安上了两个红灯泡似的,看着还有点反光。“这三个孩子的怨气挺重啊。”老爷子摇了摇头,蹲下身捡起纸人,直接揣进了兜里,跟我们说:“咱先回去,把那些阴魂都给收走,之后再上山对付五福孽!”闻言,我们都点点头,没再多问,跟着老爷子就回去了。等到老爷子将那些阴魂一一收入纸人之中,已到了正午时分。原本我们是要直接去找五福孽的,但无奈遇见了这帮孤魂野鬼,只能暂时缓了一下进度,准备吃完午饭再去。那天似乎是升温了,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我都感觉闷热得不行,吃着压缩饼干,只觉得越吃越上火,心里无比的烦躁。“沈老爷,咱们正午上山,胜算是不是要大一些啊?”孙小五忽然问了句。此时,他打扮的就跟伤员差不多,手臂上缠了几层纱布,脸色看起来不太正常,显得有些蜡黄。“正午上山确实是好,但不代表胜算大。”老爷子叹道,点了支烟,百无聊赖的抽着。“俗话说得好,物极必反,至阳自然也能变成至阴,在一天内阳气最重的时候,其实也就是阴气最活跃的时候,虽说那些脏东西不敢在光天化日下乱来,但在山里可说不准啊,只要避开了阳光,它们照样棘手得紧。”“那些阴魂要怎么处理?”周志国冷不丁开口问道。“拿回去度了呗。”老爷子无奈的说道:“我擅长害人,也擅长救人,但不代表我擅长救鬼,超度阴魂不是我的强项。”说着,老爷子把那些纸人拿了出来,又从行李包里翻出来一个竹筒,将其尽数塞了进去,盖上了盖子。“正好,有你们这帮后生在,我也不用费事了。”老爷子笑道,随手将竹筒丢给了周志国,说道:“你们拿到东北去,找姓袁的度了它们。”“姓袁的?”孙小五跟陈秋雁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似乎是不知道老爷子说的是谁。但周志国貌似是懂行的,接过竹筒点点头,说:“但他近几年都不爱接活儿了,我得借着你的面子上门。”“你就说我欠他一个人情,但这人情不大,顶多请他吃顿饭。”老爷子不耐烦的摆摆手。闻言,周志国也笑了起来,说行啊,我肯定把你的话带到。“爷,那个姓袁的先生很擅长度鬼吗?”我忍不住问了句,一脸的好奇。“幺儿,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在咱们国内,能比他更擅长超度阴魂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老爷子抽着烟,笑得眯上了眼睛,脸上似是一种回忆的表情:“那人姓袁,全名袁绍翁,在东三省那片可是出了名的先生。”“有多出名?”孙小五好奇的问道。“在东三省那边,他是最出名的几个先生之一,也是老一辈里最有实力的人之一。”老爷子叹道:“别看他是个术士,在超度冤孽这个方面,他比那些佛家的和尚都厉害,打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这老东西就没失过手,不服不行啊。”“这么多年混过来,他倒是也没白混,最后落了个活钟馗的美名......”说到这里,老爷子掐灭烟头,缓缓站了起来,伸着懒腰跟我们说:“一会我打头阵,我孙子殿后,你们跟紧点,没问题吧?”“行!都听你的!”老爷子做出的这个安排,说实话,我有点想不明白,为啥要让我殿后呢?虽然我入了行算是个先生,但我还没来得及学本事,就被老爷子赶鸭上架了,压根就没有战斗力啊!“你怕啊?”老爷子问我。我咽了口唾沫,说,怕个铲铲。“有落恶子护身,一般的冤孽害不了你。”老爷子说道:“刚才那些童鬼去咬小孙没咬你,就是因为有落恶子护着你呢。”“五福孽是一般的冤孽吗?”我试探着问道。老爷子不说话了,转过头去,让周志国带队出发。见此情景,我也没再说什么,给自己丢脸是小事,给老爷子丢面那就说不过去了。就算是怕得要死,在这时候我也只能硬挺着啊........“走了。”周志国冲我们一挥手,背着行李袋,领着队伍就进了山。埋葬五福孽的地方,距离村寨不过一里远,虽说路程不长,但也耐不住高温磨人,走了还没一会,我就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了。陈秋雁发现我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拿出毛巾用矿泉水打湿,然后递到了我手里。“你不会中暑了吧?”陈秋雁担心的问我。“没。”我笑道,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感觉好受多了:“应该是昨天没睡好。”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老爷子跟周志国停下了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冲着我们摆了摆手,示意让我们都停下。“咋了?”孙小五问。“看地上。”周志国沉声说道,语气很是凝重。听见这话,我们下意识的低着头看了看,脚边这块草地还好,看着挺正常的,但往前半米左右,一切都变了。不管是杂草还是荆棘丛,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色彩,像是被墨汁浸染了一般,一眼看过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不仅如此,连“姿势”都变得不正常了,似是被什么东西压过,齐刷刷的都向着山下倒伏着。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山中的那一棵棵老树。“这.......这是怎么回事??”陈秋雁的脸都被吓白了,貌似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场景,颤抖着问:“沈老爷.......那些冤孽是不是跑出来了........”老爷子并没有回答陈秋雁的问题,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挖了几下,抓起一把沙子看了看,表情也变得更凝重了。“狗日的......这几只五福孽是要成精了!”老爷子一咬牙,低声骂道:“它们散出来的尸气不应该这么重啊!!”话音刚落,林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嘎嘎的鸟叫。顺着声音往那边一看,发现四周的老树顶上,不知从何时开始蹲伏满了一只只漆黑亮眼的乌鸦。看见这景象,我感觉脑袋有些乱了,特别是想起《方生志》中,关于乌鸦这种动物的记载........“嘎!!!”随着一声极其刺耳的尖鸣响起,其余的乌鸦也纷纷响应了起来,霎时间鸟声混作一片,无数枯叶都被震得从老树上落了下来。“看见那只老鸦了吗?”老爷子忽然问我们。“哪只?”我急忙问,不停的转着头,一只只打量着那些乌鸦。老爷子皱着眉,抬起手来,往左前方的老树顶上指了指,说:“那只。”在距离我们十来米远的那棵老树顶上,一只比老公鸡都要大上两圈的乌鸦,就蹲伏在树枝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那种近似活人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吊死在自家门前的麻老三,都是一样的死气沉沉。但最让人害怕的并不是这点。与其他的乌鸦不同。这只乌鸦,长着一对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