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六百残兵

                帝国军要杀林少羽的心是重的,朝廷早已为这件事定下高额悬赏。林少羽的脑袋能换来赏赐,他的兵器能换来赏赐,他的盔甲能换来赏赐,他的战马,头发,骨头,血肉……统统都能换来赏赐。毫无疑问,林少羽是整个帝国最值钱的存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林少羽一死,人们骨子里的贪婪都被唤醒。众人一拥而上,像嗜血的苍蝇,扑向林少羽的尸体。他们用兵器砍下林少羽的脑袋,扒下他的盔甲,用锋利的刀刃分割他的躯体。每抢到林少羽身上一件东西,或林少羽身体的一部分,得到的人便发出一阵狂呼。但这种兴奋和激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得到的东西,很可能就会被别人抢走。程大雷从马上跳下来,挥舞着斧头大砍大杀,想要冲到林少羽身边,虽然此刻『林少羽』已经不复存在。他和林少羽之间隔着乱军,这成了他无法跨越的距离。程大雷两眼一黑,只感觉有一柄重锤不停锤击他的心脏。一次,两次,令他头晕眼花,全身发抖,本强悍的身体,此刻变得手足无力,险些连手中的斧头都提不动。“大当家,走啦!”林冲大吼,双手撑着枪,将身边的帝国军推开。程大雷一时失神,竟没有反应过来,仍呆呆的立在原地。“混蛋,此时不走,还等什么。”李行哉挥舞着大枪拦在程大雷面前,看似要杀程大雷,无形中却为他挡住了帝国军的冲击。林冲拉住程大雷的肩膀,一边厮杀,口中一边狂吼:“大当家走啦,莫让少羽白死。”程大雷此刻的确已做不得什么,他将牙一咬,吐出一口黑血,吼出两个字。“走啦!”程大雷左手扛着大旗,右手提着斧头,下定决心后,一路向外拼杀。正此时,在杀虎口外有一人冲杀过来,她骑着黑牛,手中抡着大锤,如一台旋转的绞肉机。一旦有人进入她的攻击范围,立刻被砸成肉酱。双方在半程汇合,程大雷只见到银眸一个,心中顿时大惊,吼道:“军师在哪里!”林少羽已经死了,程大雷不希望亲密的人再出事。徐军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几乎就是一个废物,乱军丛中,他没有自保的力量,一旦落到敌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人在哪儿?”程大雷又怒吼了一声。银眸口不能言,指了指山林方向。刚才她见程大雷在杀虎口激战,便将徐神机藏在山林中。自己骑着黑牛,拎着大锤冲杀过来。程大雷大概能领会其意思,手中的大旗一挥,指向山林方向。“走!”一路冲杀,程大雷在暴怒之下,刑天之斧的威力暴增,骑着黑牛趟过的地方,人头滚滚而落。再加上有银眸的大锤和林冲的铁枪助阵,几无人可挡,如此一路冲杀到山坡上的丛林中。“军师,军师……”程大雷刚来到山林,便大声喊嚷。可山林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帝国军的尸体,而徐神机原先藏身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程大雷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徐神机如今身在何处?是见势不妙悄悄溜走了,还是被帝国军所擒,或者,是已被杀害。程大雷不敢再想下去,手撑着大旗立在那里,形容憔悴,宛若枯木。他忽然瞥见银眸,猛地发作,双目如受伤的狮子般凶狠。“人呢,你告诉我人在哪里!”银眸向来无什么表情,此刻目睹程大雷如此模样,眼底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畏惧。一众残兵败将,更是吓得不敢言语。唯有林冲过来,道:“大当家,军师定能逢凶化吉,您不用过分担心。”程大雷猛地抬头,以凶恶的目光盯着他。林冲一怯,察觉到程大雷凶恶目光下隐藏的悲伤。他顿了顿,道:“少羽本就有心死在此地,他之前已对我说过,想有个体面的死法。求仁得仁,如今战死沙场,也算落个体面。”“体面?”程大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手拎着斧头向他脑袋砸来,在接近他额头时生生的停住:“没有什么死法是体面的,只有活着才最体面。少羽会落得今日地步,完全是拜你所赐。既然想要体面,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林冲一怔,在于程大雷目光对视时,将目光移开,忽地发出一声苦笑,踉跄从地上爬起。“大当家说得不错,林冲本就死不足惜,本想凭着一杆枪,帮大当家突围时杀上几个人,如今,如今……”“如今怎样?”程大雷黑着一张脸,感觉林冲的状态有些不对。“如今林冲只想说,与大当家一场兄弟,少羽不后悔,林冲也不后悔。”说罢,他猛地折断一杆长矛,将长矛捅进自己胸膛。“你……”程大雷想发声,但已来不及了。林冲毅然决然,竟长矛捅进身体,黑色的血顺着矛杆流下来。他用最后的力气将身体面向北方,也就是杀虎口的方向,然后头重重的垂下。“你……”程大雷的手无力伸在半空中,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当真有些拎不清啊。”天还未亮,程大雷先后就目睹了林少羽的死亡,徐神机失踪,林冲自戳。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程大雷一颗心早碎成千瓣万瓣。但林冲的死提醒了他,或者说是警告。一味意气用事,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那怕心脏在滴血,自己也必须镇定下来,因为眼前还有很多事,等着自己去做。如今,帝国军已经将山坡团团围住,夜黑风高,他们怕是畏惧程大雷的死战,并没有着急进攻,只是暂时呈包围之势。从程大雷的角度望过去,尽是长矛黑甲,一双双眼睛,都准备要杀自己。程大雷将目光收回来,环视身周,身边立的都是从杀虎口冲出来的残兵。原先山谷里三千余人,活着走到这里的,便只剩下六百人。现在六百残兵的目光都搁在自己身上,无形中,自己已成为他们心中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