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过来了?”苏樱声音不自觉低下来。程大雷振振身上长衫,负手立在苏樱面前:“苏姑娘有事,某焉能不来,莫说小小落叶城,便是刀山火海也来了。”苏樱垂下头,视线落在那口棺材上,口中慢吞吞道:“活人睡棺,不吉利的。”“收拾起来。”程大雷挥挥手:“别把棺材摆在当院,给人添晦气。”众人开始忙碌,从马车上搬出一坛坛酒。在大家忙碌的时候,程大雷被引进屋子大堂。院子外面一阵阵恶臭传来,苏樱苦笑道:“从那天开始,他们就用粪车堵了门,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关门。”程大雷捏住鼻子,摆摆手道:“不妨事,先让他摆两天,到时候旧账新账一起算。”“凭你带过来的几个人,怕不是杜茂的对手。”苏樱微微顿顿,满怀期待道:“你敌得过杜茂?”程大雷有些尴尬,外面以讹传讹,苏樱难免也对程大雷的实力有些误解。说不定真以为程大雷懂什么五雷法,千里眼顺风耳。而事实上,程大雷站在杜茂面前,几乎等于白给。“苏姑娘勿用担忧,某已有妙计。”苏樱还想再问,忽然发现程大雷的脸上在挂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暮秋时节,天高气爽,太阳落在人身上懒洋洋的。大槐树的叶子已快落尽,随风飘到院子里,院内有肉香传来。几个大汉围坐在一起,中间架着炉子,几个人正在吃肉。黑狗脱毛,放血,斩成大块,加上花椒,生姜,茱萸放在锅里一起煮,肉块在锅底随着汤汁的沸腾而翻滚。味道沁入鼻子中,下达脚底涌泉,上达天灵盖,浑身通透。杜茂坐在当中,碗到酒干,脚下滚着几个酒坛,已经不知喝了多少。“大哥海量,喝这么多,不妨事吧。”一个小个子道。“哈,这你就是有所不知了,大哥喝一碗酒,便有一分力气,喝两碗便有两分力气,等到喝醉了,才有十分力气,当年打虎,如果没有好酒助兴,也不会那样痛快。”一片嘲讽声,似乎都在奚落小个子的无知。小个子脸皮发烫,低头抿了一口酒。“卖酒喽,好酒……”正在这时候,院外传来两声叫卖。杜茂皱起眉头:“是谁在这里聒噪,少我们兄弟的兴,疤子你出去看看。”酒已喝得半酣,疤子挺身站起来,脸上的刀疤像浸血一样红。“我去看看,是谁这么不开眼!”他推开门,见离门口百步外一个拐角,围着一堆人,喧哗声就是从那边传来。人群中间有一辆推车,上面放着一只硕大的木桶。卖酒的是一个年青人和一个老者,两人看上去像是父子。疤子走过去的时候,那老者正和一个驼子推搡。“一碗酒一百文,哪里有这么贵,你这个奸商想坑我么!”驼子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事先已经说好,一碗酒一百文,能连喝十碗者分文不取。你这人做不到,明明是想赖账。”老者苦着脸道。“什么赖账,老子进城下馆子都不要钱,喝你一碗酒怎么了。”“诸位,大家给评评理,我们是小本生意,一家老小都靠我卖酒养活呢,这人分明是不讲道理么。”驼子满脸涨红,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样,他举起拳头:“再敢乱说话,小心老子一拳打得你见阎王。”身后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驼子回头,挣了两下,感觉手腕像是被山熊捏住一般。疤子走过来时已大概听明白是怎么会事,车上搁着几个酒碗,周围还有几个汉子醉醺醺的模样。而这驼子很显然是没能喝到十碗,想要赖账。疤子的目光看着这驼子,只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下去,独立翻江倒海一阵恶心。这驼子穿着粗布短打衣服,后背好大一个驼峰,下巴乱糟糟黄胡子,太阳穴贴着膏药,脸上乱糟糟的麻子。人能长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疤子一把将驼子推开,差点将那驼子推倒在地。“是好汉子做了就要认,真有本事便把十碗酒喝下去,喝不下去就给钱。”驼子被推了个趔趄,揉着发红的手腕,道:“你是那个,敢多管闲事,有能耐你连喝十碗。”这驼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确,这么丑的如果以前见过,肯定过目不忘。长得这么丑,也不知道他爹妈怎么生他的,和他相比,自己简直就是英俊魁梧了。“来,给我盛碗酒!”疤子。老者从酒桶中舀出一碗酒递到疤子手中,感激涕零道:“多谢这位好汉,这碗酒算我送的。”“什么话,我给不起你钱嘛,今天我就要连喝十碗,还要给十碗的钱。”疤子端起酒碗,咕咚咚一饮而尽。入口他就知道坏了,这酒不知道怎么做的,喝得不像是酒,倒像是喝火一样。喉咙炙热滚烫,四肢百骸就像着了火一般。一碗酒喝完,他就觉得眼睛迷迷糊糊,身体晃晃悠悠,手中的酒碗差点掉在地上。“哈哈,怂了,大家看到没有,他也怂了。”那驼子放声大叫。疤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如果不是顾忌这么多人看着,他早就一刀给这驼子一个透心凉,替人间清理这腌臜货。“这位好汉,如果你不能喝就算了,我这酒劲儿是大些。”“什么叫不行,你才不行呢,老子行得很。”话是这么说,但疤子知道自己已经够呛了。可恨那驼子在一旁嘻嘻哈哈,不停的嘲笑自己。“老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哪里有人能喝你十大碗酒,不知道你敢不敢去。”说着,疤子指了指大槐树后面的院子。大家都知道哪里住的是谁,人群中已经有胆小的散开,不敢去招惹那里住着的人。老者也是害怕,他道:“好汉,我们是小本生意……”“怕什么,一文钱都不会少你。”“那能不能让这些人一起去,不然老汉是不敢去的。”“好!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好汉。”刀疤说了一句,见那驼子想逃,一把把他揪了过来:“就你娘的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