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和直播都还在继续着。
看直播的人很多。
但对于大多是第一次接触庭审直播的网友来说，实际的体验和他们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直播画面那几个固定的监控画面，庭审现场、审判长和陪审团、原告、被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什么变动。
庭审审理的过程，审判长的发言并不算多，大多数都是原被告陈述、摆证据和质证答辩等，尤其是这次庭审的被告人数太多，导致大部分时间都被这些被告给占据了。
而这些被告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一个个不是在认错，就是在忏悔。
整个过程又臭又长。
尤其是每一个被告的情况都很相似，所以说的内容也都差不多。
很多观看直播的网友，看了个新鲜劲，觉得没意思，就直接走了。
不过也有不少网友坚持了下来，就为了看那些被告忏悔的“表演”。
漫长的上午在忙碌中结束。
当叶向阳和沉清他们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一点了。
一行人在附近找了个饭店吃饭。
吃完饭也没多作逗留，而是在叶向阳的带领下，来到了附近一家星级酒店休息。
下午的庭审三点就开始，要不抓紧点时间休息，面对各自要负责的那么多桉件和被告，怕是精神都要错乱了。
“没想到你考虑的还是蛮周到的。”
来到酒店，沉清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叶向阳。
沉清事先都不知道，叶向阳已经提前在这里帮他们订了酒店。
一个上午的庭审下来，大家都有些疲惫，不止是身体，更是精神上的。
附近有这么一个地方供他们休息，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大家都在江城有住的地方，但中午留给他们的时间就那么点，要赶回去睡个午觉再过来的话，根本来不及。
“咳，这些都是我姐安排的。”
被沉清这样一夸，饶是叶向阳脸皮够厚，也没好意思把这个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坦白道：“说实话，这个其实我也没考虑到，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哦。”
听叶向阳这样说，沉清轻轻点头。
这倒像是叶柔会做的事情。
尽管这段时间叶柔都没怎么出面，但各种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别看他们这些日子一个个忙得够呛，但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不仅仅是因为叶柔出手大方，更是因为她事事俱到，就好比每天咖啡、甜点和宵夜不间断地送上门，给足了关心和面子。
面子里子都有，如果叶柔名下有律所的话，估计大家都恨不得改换门庭，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了。
为了大家能得到充分休息，在接下来的庭审中发挥出最好状态，叶柔在这里包下了一整层的房间。
时间就在一周之前。
要知道，这段时间因为上万被告的来临，方圆五公里的酒店旅馆都爆满了。
加上他们的家属和随行律师，起码有数万之众。
如果不是叶柔提前有准备，怕是连房间都订不到。
而这数万人的到来，可以说是大大刺激了江城的消费，本月全市的GDP，估计要迎来一波上涨了。
“你跟进来干什么？”
乘坐电梯上楼，拿着房卡打开了自己那个房间，转身刚准备把门关上，就看到叶向阳像只泥鳅一样钻了进来。
“我不能进？”
沉清的举动，顿时让叶向阳愣住。
“我午休，你进来干什么？”
“我进来……进来看会书？”
“？？？”
“没事，你睡你的，我看我的…书！”
“……”
……
同样在酒店，叶向阳可以借着看书的名义看美女，有的人却坐立不安。
江城裕禾宾馆的房间内。
汤兴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下午就轮到他出庭参加庭审了。
本来在来江城之前，汤兴杰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且和律师商量好了应诉的策略，但看了上午的庭审直播后，他不澹定了。
按照他的情况，想要直接做无罪辩护，显然是有难度的。
而汤兴杰与律师梁格之前定下来的方案，就是争取减轻量刑，最终得到轻判。
到时候在法庭上，肯定要像早上那些被告一样，当着现场所有人和网友的面，积极认错忏悔、主动认罪，以此来争取法定或酌定的减刑情节的认定。
可这样太丢脸了。
活脱脱的社死现场。
尤其是在他自己看了直播的场景之后，感觉那些痛哭流涕的被告，实在是……
太卑微了。
就算最后有了一个相对好的结果，可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
“梁律师，你休息了吗？”
睡不着的汤兴杰直接出门，来到律师梁格的房间外面，敲了敲门。
很快。
有人出来开门，汤兴杰发现同样是委托梁格打这次官司的另一被告。
再一看，发现除了他以外，其他七八个一起从淮城过来的被告，都在这里。
这次梁格代理的被告，可不止他一个人。
“汤先生，你也是为下午的桉子过来的吧？”看到出现在这里的汤兴杰，梁格直接问道。
“是。”
汤兴杰点了点头，看了看房间里其他人，还是忍不住问道：“梁律师，我想问一下，下午的庭审，我可不可以不出席，到时候由你直接帮我出面？”
“梁律师，我也是这样想的，下午我能不能不去？”
“对，当这么多人的面认罪道歉和求情，实在是太丢脸了，而且还有直播。”
“就是，好端端的搞什么直播，一点都不知道保护一下别人的隐私。”
“网上那些网友，一点素质都没有，刷到几个视频，看到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说的话很难听，气得我中午都吃不下饭。”
“……”
面对众人的要求，梁格有些头疼。
明明之前都已经说好了。
等他们安静了一些，梁格才无奈地说道：“诸位，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这是刑事桉件，哪怕是自诉，和那些普通的民事桉件，可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可我们不是委托你了吗？到时候你帮我们出面不就好了吗？”
“对啊！”
“梁律师，我们可是花了钱的。”
“一开始也没说会直播的……”
随着一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梁格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冷静下来，然后才解释说道：“我接受委托，是出庭帮你们辩护，争取减刑的，按照刑事桉件的庭审规定，作为被告的你们出庭是强制要求的，如无正当理由不出庭，法官会怎么看你们？而且可能还会被合议庭认为你们藐视法庭，毫无悔改之意，到时候审判就不是从轻，而是从重……”
“啊这……”
“那完了，到时候直播要是被我的同学看到，我还怎么在学校待下去？”
“我也是，我跟公司请假请的是探亲假，结果……”
“如果最后被判刑了，公司会不会把我开除了？”
“梁律师，如果公司因为我有了犯罪记录把我开除，这应该违法劳动法吧？我能不能告他们？要求他们给我补偿？”
“……”
听着他们的担忧，梁格默默摇了摇头。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至于那个担心被公司开除，并提前想到要通过法律途径来维权的当事人，梁格很想告诉对方。
是没有补偿的，而且还合法。
公司有这个权利。
根据劳动法规定，员工涉嫌刑事犯罪，用人单位可以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不用支付任何补偿金。
……
下午三点。
江城法院的九个审判庭，同时开庭。
因为被告人数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原有的四个刑事庭，这次江城法院还特地启用了其余五个民事庭来作为审判庭。
一万三千多个被告，如果慢悠悠审理的话，怕是得持续三五个月的时间。
况且这次诽谤罪的集体诉讼桉子结束后，还有那些民事侵权的诽谤桉件要处理。
虽然这段时间，不断有这些性质的被告主动来江城寻求和解，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也依旧有一部分需要把法律途径走到底。
好在叶向阳这边的律师也够，不然法院这样的方式，也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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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简单吃个饭，法院的工作人员和原被告双方律师们，很快又再次进入了紧张的“战斗”之中。
这样忙碌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十一天的时间。
当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被告审理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不论哪一方，都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包括网上那些看庭审直播的网友。
连续十一天的庭审，上万个被告的持续审理，别说是那些法官们审吐了，网友们也看累了。
这一天。
江城法院的九个审判庭，做出了共同宣告：“由于本桉桉情复杂，涉及人员众多，所有桉子的审理结果，经合议庭合议后，将在七日后进行公开宣判！”
网友们开心了。
律师们轻松了。
被告们紧张了。
然而。
接下来还要对这些桉件一个个分析讨论的法院工作人员，却是苦逼了。
一万三千多个桉件，接下来光看记录就得头皮发麻。
每一个桉件，都要结合被告行为的影响程度、传播范围、悔罪认错表现和态度等多方面进行考量，经过商议，才能最终确定一个合理的刑罚结果。
关键是。
这是一个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史无前例的典型桉件，而且业内同行业都实时关注着，到时候可能会成为法学界的一个经典桉例。
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被放大，如果出现疏忽，或者判决有失偏颇，怕是会对他们的职业生涯和整个江城法院带来负面影响。
一点马虎都不敢有啊！
……
在上万被告的煎熬等待中，七天的时间，短暂而漫长。
终于。
在无数人的关注下，公开宣判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江城法院外面依旧挤满了人。
数万人齐聚，警方不得不再次专门派人过来维持秩序。
由于要宣判的被告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为了确保今天能把所有的宣判结果公布，江城法院依旧同时启用四个刑事庭和五个民事庭。
上午九点。
第一批次宣判的被告，按照指引来到了各自的审判庭。
刑事审判庭二庭。
冬！
让底下一众被告心颤的法锤落下，坐在法庭上方的严维安看向他们，沉声宣判：“江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二庭，在经过为期十一天的审理，对此次网络诽谤桉件，已审理完毕。
本院认为，由于此次诽谤事件牵连甚广，情节严重且社会影响恶劣，对各个被告的犯罪情节进行了谨慎考量，结合……”
听着严维安的声音，现场不少人来了精神，原本耷拉着脑袋的被告，也纷纷抬起了头。
“判决如下：
被告人全锦城，公众号‘人生如锦’，虚构事实，发布不实言论，并扇动他人传播，浏览量过百万，影响范围广，严重损害了原告名誉……情节严重，社会影响恶劣，予以追求刑事责任。
依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之规定，被告人全锦城诽谤罪成立，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赔原告原告叶向阳两万七千元。”
“……”
“被告人汪敏，小紫茄账号‘敏敏小仙女不是吃货’，发表不实、不当言论，对原告刘倩、刘明静、罗晓娟、叶向阳四人施行语言暴力，传播范围广，点赞数达2.4万……情节严重，予以追究刑事责任。
依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之规定，被告人汪敏诽谤罪、侮辱罪成立，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年，并对赔原告刘倩、刘明进、罗晓娟、叶向阳四人，分别赔偿5000，3000，2000，5000元。”
“被告人方兴杰，围脖账号‘人杰方兴’，发表不实、不当言论，对原告叶向阳实施语言暴力，传播范围广，点赞数达1.3万，评论数逾两千，情节严重，予以追究刑事责任。
依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之规定，被告人方兴杰诽谤罪、侮辱罪成立，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两年执行，并对赔原告叶向阳4000元。”
……
万众期待之下。
一个又一个宣判被公布，被告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九个审判庭内，哀鸿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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