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观是普通的住宅。占地广阔,建筑物也很大,但没有豪宅的奢华。「几十年前的透天厝,一般都是这种规模的喔」──这屋子就像傲视着周围近年分割得愈来愈小的住宅用地,如此辩解着。院子有石墙环绕,还有门柱。佑太郎穿过挂着门牌「广山」的门柱之间,来到玄关的拉门前。没看到像门铃的东西。感觉里面有人,佑太郎下定决心直接开门。瞬间,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让他瞪大了眼间。约十五坪大的木板地房间里,是一排又一排的长桌,约二十名青少年等间隔坐着,各自面对自己的教材,专心一意地啃书。孩子们面向佑太郎的右边而坐。附近几名孩子应该是眼角瞥见了佑太郎,瞄了他一眼,但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又继续埋首念书。佑太郎对他们的专注力佩服不已,环顾室内。多半是国高中生,似乎也有一些小学生。三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女走来走去,回答孩子们的问题,或提供建议。其中一名戴眼睛的男子望向佑太郎。佑太郎行礼,男子微笑走了过来。他的鼻梁中间呈弓状隆起,眼镜鼻垫就顶在上头,使得眼镜好像从应有的位置浮起似的。也因此男子给人一种有些傻愣的幽默印象。他穿着蓝色条纹衬衫,黑色长裤。「你是打电话来的真柴先生?」男子压低声音问,免得吵到认真用功的孩子们。「对。你是广山先生?」佑太郎点点头反问,男子自我介绍「我是广山辉明」,催促他进屋。佑太郎脱了鞋子,就要进去,广山指示旁边的鞋柜。佑太郎把脱下的鞋子收进鞋柜里。「我们上二楼吧。」广山依然压低了声音说,领头走了出去。两人经过读书的孩子们后方,打开门之后,是一条走廊。从房屋的构造来看,右边尽头的门应该是厕所。佑太郎跟着广山往左边前进,走上尽头的阶梯。打开上去后紧邻的门,立刻变成了个人住宅。先是木板地的厨房兼饭厅,再里面是铺地毯的客厅。从一楼的大小来看,二楼应该还有两个房间。广山拉开饭厅的餐桌椅子。「请坐。」广山恢复普通的音量说。「啊,幸会,我叫广山辉明。我们以前见过吗?」他从衬衫胸袋掏出名片,递给佑太郎。「NPO法人 大家的学堂 广山辉明」是委托人广山达弘的独子。「啊,我也不太确定耶。」佑太郎说。委托人广山达弘以前任职于外资投资顾问公司,同时长年在自家开设免费补习班。佑太郎的设定是,自己以前是这里的学生之一。「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广山问。「十一、二年前吧。我国中的时候。」「那么是我小学三、四年级时啰?啊,那实在不记得了呢。也许见过几次面,搞不好还聊过。」对于当时的广山来说,学生们只不过是定期来自己家的许多陌生大哥哥大姊姊,但是对学生来说,广山却是开放住家,提供做为免费补习班的广山达弘老师的独子,如果不稍微有点印象,未免不自然。但佑太郎不太能想像眼前的年轻人小学三、四年级的模样,与其随便猜测,倒不如别提起要来得保险。「我国中的时候有点乖僻,应该没有跟你说过话,别人应该也不太敢跟我说话。」「有点而已吗?」广山笑了。「你说十一、二年前对吧?那时候会来教室的学生,都是些乖僻到不行的人。跟现在不一样,有很多一看就像不良少年少女的人。啊,抱歉。」「不会不会。」「可能是因为我还小,所以才会这么感觉,不过那些大哥哥大姊姊看起来都很可怕,所以我都尽量不要下楼。但是我爸很怀念,最近经常说起那时候的事。」广山说道,往流理台走去。「喝咖啡好吗?不过是即溶的。」「啊,不用麻烦了,我上个香就告辞了。」「再强调一次,只是即溶咖啡。」广山笑道,在水壶里装进自来水,放上瓦斯炉。「佛坛在那边,请自便吧。」佑太郎在催促下,离开才刚落坐的椅子。铺地毯的客厅墙边有个高度及腰的和式柜,佛坛就设在上面。「香和打火机在下面的抽屉,请自己拿。」广山说着,从流理台折了回来。佛坛的高度站着拜太矮,坐着拜又太高。佑太郎打开佛坛底下的抽屉,取出香来。正规仪式中,应该先点燃蜡烛,然后用蜡烛的火点香。祖母是这么教他的,但没看见蜡烛,佑太郎只好直接用打火机点香,弓着身插进香炉,再弓着身合掌。「是什么时候的事?」佑太郎对着未曾谋面的广山达弘的牌位充分合掌膜拜后,回望广山问。「大概两星期前。抱歉没有通知到你。我爸手机通讯录里的人,我都通知过了,但以前的学生还是很难通知到。很多人也不知道连络方式……」「啊,不会,这是当然的。」佑太郎也透过电话确定委托人在两星期前过世了,但土拨鼠在昨天才收到讯号。根据委托人的设定,手机和电脑双方二十四小时无人操作时,应该就要收到讯号。委托人真的死了吗?如果死了,与讯号之间的时间落差意味着什么?佑太郎就是来一探究竟的。从广山这话来看,他动过委托人的手机,所以土拨鼠才没有收到讯号。在广山催促下,佑太郎再次坐回餐桌旁的椅子。泡好咖啡的广山在对面坐下来。「我很久没见到老师了,是之前听认识的人提起老师过世的消息,吓了一跳,才打电话来确定的。」事实上,委托人达弘才五十三岁。广山与佑太郎对望,露出寂寞的笑:「是心肌梗塞,走得很突然,我和我妈一开始都快崩溃了。啊,不,我们到现在都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佑太郎本来想问「令堂呢」,换了个说法:「师母呢?」对于来过补习班的学生来说,那个人是「老师」的「太太」,叫师母应该比较妥当。「我妈昨天就去阿姨家住了。她说待在这里,会一直想起我爸,所以想要暂时离开一阵子。」「这样啊。」「就我来说,我倒是想要一直感觉到爸爸的气息。看来每个人不一样呢。」「嗯,我瞭解。」佑太郎说。「咦?」「哦,没有啦,我似乎可以瞭解想要一直感受着离世的人就在身边的心情。」「这样啊。」广山点点头。接下来两人喝着咖啡,聊了一阵往事。但佑太郎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几乎都是听广山说。达弘是在结婚刚生下孩子不久,才三十二、三岁的时候,将自宅改建并开放为补习班。一开始只开放周末,老师只有达弘一个人。很快地,他的活动透过口碑传播开来,学生愈来愈多,还有义工老师加入。一开始很多都是父母硬把不适应学校的孩子们带来,但最近有更多是因为家庭经济因素而无法上补习班,想要更深入学习、充满干劲的学生。「所以教起来很轻松。」这么说的广山,自己也在刚上大学后,两年前开始担任这里的老师,指导学生。「现在有多少名老师?」「总共大概十五个吧。平日包括我在内,有三、四个大学生一起顾,周末也有社会人士,随时都有五、六个人。啊,十一、二年前的话,里见老师已经在这里了吧?大家的偶像里见老师。老师现在偶尔还会回来喔。」「啊,你说里见老师吗?好怀念啊。」佑太郎附和说。「你想见个面吗?我来打电话吧。」「可是里见老师现在也已经变成大婶一个了吧?感觉会破坏美好的回忆,还是不要好了。」佑太郎笑着说,觉得差不多该离开了。「啊,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佑太郎想要制造离开的机会,这么说。「啊,请便。」佑太郎起身,用眼神询问位置,广山抱歉地笑:「对不起,洗手间只有楼下有。请用楼下的。」佑太郎走下楼梯,笔直前进,打开前方的门。他笃定里面就是厕所,没想到是一间小储藏室。开门的时候,没堆好的塑胶收纳盒掉了下来。「啊!」他急忙撑住一个,但另一个掉下来了。他把撑住的一个推回去,捡起落地的另一个,放回原位,关上了门。那厕所在哪呢?正当佑太郎回头时,广山从楼梯走了下来。「没事吧?啊,洗手间在──」他说,指示教室里面。「啊,那边。谢谢。」进入教室一看,门口的对角处有道门,那里就是厕所。上完厕所回来时,广山坐在楼梯最下面一阶等他。「谢谢。那么我差不多该告辞了。」「这样啊?」广山点点头站起来,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真柴先生是吗?那是本名吗?」「咦?」「还是名字也是假的?你是什么人?」「呃,我以前在这里补习……」〔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