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岛市第三医院住院部,外科病房所在的第十九层。
褚月曦的床位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束粉紫白三色相间的波斯菊,还有一篮新鲜水果。
余哲森进来时没有打招呼,径直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把那只装着新手机的白色小盒子放在水果篮旁边。
“这是……”
“克莱尔教官托我带给你的礼物。”余哲森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褚月曦思考了一下。
“你称呼克莱尔指挥官为教官?你果然是安全局的人吧。”她反应过来了。
余哲森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一时不注意会在她满前说漏了嘴。
他只得半承认半解释道:“我以前接受过她的训练,不过后来没有正式入职安全局。”
“为什么?你被淘汰了吗?不会吧……”
“你的伤怎么样了?”余哲森转移了话题。
褚月曦微微一笑:“医生说不碍事,做了一个小手术,碎片已经取出来了。就是现在还有点疼……”
“你安全局的同事呢?我在外面都没有看到人,他们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大家还有任务要忙,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关系,有医生和护士们呢。”
余哲森点了点头。
“那个……余哲森,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褚月曦忽然向他请求道。
是要给家里人打电话吗?
她的手机在地下车库被金见深一脚踩碎了,当时通话还没中断,想来她的父母一定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吧……
余哲森马上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起身到走廊上透气。
他靠在门边的墙上,听到病房内隐隐约约传出褚月曦的声音,似乎在安慰家人。
看起来她有一个不错的家庭,彼此相亲相爱,幸福和睦。
想到这里,余哲森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两个模糊的影子。
一对青春靓丽的年轻男女。
余哲森记忆中的父母。
他们牺牲的时候他只有4岁,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快要想不起印象中他们的样子了。
虽然一直保存着他们的照片,可照片上的年轻夫妇看起来比现在的余哲森也大不了多少。
男人梳着有些轻浮的四六分头发型,剑眉明眸鼻梁挺拔。
女人是无刘海的柔顺黑直发,柳眉弯弯左眼角带一颗泪痣,皮肤白皙如雪。
这对穿着安全局黑色制服的俊男靓女似乎很难在余哲森的心中承载起“爸爸”和“妈妈”这两个概念。
他还没有来得及与他们一同创造足够多的回忆,星舟市的那场动乱劫火就吞噬了一切。
在那之后,他就遇到了安志天。
那个脸上有一道斜着贯穿鼻梁的可怕伤疤的男人。
尽管那个男人在家里、在他和安何面前总是极力想要扮演一个慈父,但余哲森还是能够看穿他藏在眼底的深仇大恨。
在姐弟俩年纪还小的时候,安志天会刻意避免在他们面前接公务电话,但他站在阳台上抽着烟一边望着霓虹灯闪烁的钢铁丛林一边听取电话报告的背影却深深地印在了余哲森的记忆里。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阳台的拉门只合拢了一半,被灌进客厅的寒风引来关门的余哲森听到了养父的低吼。
“不用等收容中心和审判庭了!把他们……那些恶魔!就地解决掉!”
阳台上的男人把烟头狠狠地按在护栏上,挂断电话之后低头啜泣。
年仅七岁的余哲森被这一幕吓呆了,他忘记了自己是来关门的,冬夜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身子发抖的同时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一领温暖的毛毯被从后面披到了他身上,随后安何暖烘烘的双手捂住了他的脸颊。
“不要怪爸爸,他被坏人们夺走了此生最珍爱的人、还有朋友。”
“他的心脏已经变成了一个火炉,名为仇恨的柴火在里面燃烧不息。”
“等你长成男子汉的时候,就会理解他的。”
安何在他耳边轻语,热气吹入他的耳窝,热热的,又有一点痒。
那是余哲森第一次意识到,养父不仅仅是慈爱、骄傲的雄狮,同时也是伤痕累累且孤独落单的狼。
他敬佩安志天的执着,更敬佩他为守护复兴都市的秩序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但却没法想象自己能够成为和安志天一样的人。
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受了安志天的推荐参加安全局的学员培训,但综合考核的成绩却出乎意料的好,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件事,也许自己真的已经当上安全局专员了……
那件事……
余哲森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扶着额头自嘲而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回首人生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个傻吊。
不就是安何被婚育局安排去相亲了吗?算个什么事?
就像今天他和实习生一起吃个饭逛个街这样,中途随便尬聊几句,展露一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客套微笑。
反正最后也没成,投石入海,连个水花都没有。
可为什么自己当时偏偏就觉得难以接受呢?
不但临时反悔鸽掉了安全局的入职面试,还没头没脑毫无计划地卷铺盖跑路,离开星舟独自来到了七岛。
要不是遇上了“我的好兄弟”沈云秋,余哲森估计自己想要在此站稳脚跟还得多吃不少苦头。
“原来我早在两年前就该看心理医生了……”他扶额的手稍稍下滑,捂在眼前自嘲道。
“心、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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