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至极,熏人眼目的憎恶之气扑面而来,无根生眯眼睛,余光扫过,樵夫已经被这活生生的怪物吓晕了。
……
残阳冷艳,无根生躺在地上,后背硌得慌,所幸不冷,未曾想到,这平整的土地下,竟有如此之多的碎石,而如果不是鲜血尚且温热,相比接触的必然是一片冰冷吧。他眼目微抬,梁挺靠着一颗大树,像是进入贤者时间。
梁挺淡淡道:“不错,比起三年前,你修为增长不少,有资格陪我耍耍。”
“梁兄却是在原地踏步。”无根生咧嘴一笑,一口红牙和残阳很配,一身浸润的红衣更似画龙点睛。
梁挺呵呵一笑,豁然起身,狭长的影子将无根生笼罩,大步而来,一只大手裹住无根生脑袋,将他从地上抓起。
看着遍体鳞伤的男子,梁挺目光微眯:“真想捏爆你的脑袋,尝尝里面的味道。”
“梁兄胃口大,我这里面虽然香,但不过瘾,饶命啊,还没活够呢。”无根生阴阳怪气道。
梁挺在他身上深深一嗅,直视那双眸子,无根生一脸坦然,与梁挺同行,本就是与虎谋皮,说不定就死了。
梁挺单手一伸,悲天悯人道:“阿弥陀佛,贫僧大发慈悲,饶施主一条狗命。”
无根生龇牙咧嘴道:“送佛送到西,那还要麻烦梁大师为我处理伤口,并且提供酒肉。”
梁挺哈哈大笑,将无根生扛在肩上,如同备用的伙食,大步走向两省的边界。
深夜林中,火光飘摇,红黄的光芒照映出两张沉默的脸,架上莫名的兽肉不时滴落肥油,激起炭火与灰烬。
“梁兄,可痛快了些?”无根生用一根木棍,拨弄着火炭,对面的梁挺,目光不在于兽肉,而在于他。
每时每刻都在生死边缘,换做常人,早就是如履薄冰,焦躁欲死,他却淡定的不得了,好像天生不怕死似的。
“不够,远远不够。”梁挺收回目光,大手便抓住火中的兽肉,也不顾滚烫,大口一撕,大肆咀嚼。
“一定要像平时那样吗?”杀人灭口,屠村灭镇,梁挺可谓是杀人最多的全性,已然不在百千之内。
“平时?平时也没有多痛快。”他大嚼兽肉,半生不熟,尚能看到腥臭的血水从唇角流下。
无根生微微一讶:“是吗,那梁兄何时痛快过?”梁挺那一身憎恶之气,全性之中无人出其右者。
竟然说自己没有那么痛快,这可就大大出乎无根生的预料了。
“只有一次!”梁挺咽了口唾沫。
“我可否有幸听闻?”不论如何,无根生总是抱着一些莫名的思想,若是不知道病症,那下药无从谈起。
“你最好不要了解,关你屁事。”梁挺吐出一口血水,似乎是嫌弃太生,将半生的兽肉继续加在火堆上炙烤。
无根生耸耸肩:“梁兄,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你以为如何?”
“放屁!”梁挺拍手大笑,有从身旁割下数条猩红的血肉,看也不看,径直丢进火堆,灰尘激荡。
“哦?”无根生微讶,性善行恶,早有定论,前者人为万物之灵,后者人与野兽无二。
梁挺淡淡道:“人之初,纸一张。”
这候 章汜。无根生含笑:“梁兄有这份见解,境界不可谓不高。”
“放屁!这算什么见解。”梁挺拨弄着火中的兽肉,染上一层厚厚的黑灰,便迫不及待的拿了出来。
无根生轻声道:“你我呱呱坠地之时,其实并无本质的区别。”
强牺 pddxsw.com 读牺。梁挺龇牙一笑,大嚼黑肉,一层灰下,尽是生肉,原来方才是肉的火候过了。
瞥了他一眼:“你我呱呱坠地之时,一切早已注定。”
无根生眉目轻皱,却见梁挺兴致不高,只顾吃肉,他也不再多言,将方才半生,此刻已熟的兽肉取下食用。
火堆逐渐暗淡,梁挺满口红黑,瞥了无根生一眼:“我用柔骨捅穿我爹的脑袋,我用墨筋拔出我师父的脊柱,我将我师妹压在……柔骨搅动脑浆,墨筋紧贴脊柱,师妹一命呜呼,那时候,我痛快的像飞在天上。”
火堆熄灭了,在光芒散尽之前,回光返照似的强盛了一瞬,照出梁挺旁边半截鹿角。
……
红日初升,无根生醒来,一夜之后,身上伤势已无大碍,梁挺下手很有分寸,让他看起来凄惨,实则未伤根本。
他的天生异能神明灵,对皮肉伤势也有促进的作用,生命力十分强大。
他睁开双目的时间,已获悉自身无碍,昨夜睡得很香,俗世间的烦恼困不住他,用那个萍水相逢的师父的话说,此子心有菩提,不论入佛门还是道门,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无根生当时只顾着笑。
眼睛微迷,又想起自己的老爹,哂然一笑,目光望向对面的梁挺,他睡得并不好,面目狰狞,扭曲如风浪。
无根生眉目微蹙:‘梁兄,究竟是什么将你变作如今?又是什么,让你唯有作恶才能舒坦?’
梁挺不可谓不恶,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恶人加起来,和梁挺一比,都差了一些意思。
梁挺不可谓不强,墨筋柔骨大宗师,站在这天下异人界的顶端,能无伤击杀他的人,怕是还不存在。
这么一个极恶的强者,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正是这人世间的劫难,苍生的悲鸣。
无根生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有击杀梁挺的能力,自己是否会杀了他?
每思及此,他都感觉好笑,首先他没击杀梁挺的能力,一切就不成立,而纵然他有那个能力,杀了就解决了吗?
他杀得了一个穷凶极恶,他杀得了十个、百个、千个,至于将全性杀光,然后呢?
制大 制枭。全性没了,这人间的罪恶就会消失吗?还是说光阴轮转,会出现一性、半性,取代全性的地位。
长身而立,仰望天穹,红日柔和,微微叹息,又回到他少时那个问题。
这人世间,为何总有这么多的压迫剥削、罪恶丑陋?
二十多年过去,倒也不是虚度光阴,昔年为之殚精竭虑,想破头皮,而今倒是找到个模糊的答案,以解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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