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刘怀义的小私房,四人用了些饭食,趁早离开这武潭镇。
石门,连日来,阴云越发密集,偏生不降暴雨,酝酿如此之久,端是叫人惶惶。
镇门颇有警戒,作乱之徒层出不穷,有军兵持通缉令,对照进出人员。
百姓排成长队,四人也在其中,是为备足干粮。
届时有三人,从后而至,更不排队,大摇大摆,朝盘问军兵走去。
当头一人,面生横肉,身材魁梧,眼中凶光流转。
三人直接插队,惹得一片抱怨,却观其腰间长刀,只是在肚内嘀咕。
“哪来的,去后面排队。”一军兵呵斥道。
凶汉笑道:“怎的,胆气见长了,连我都敢呵斥,当了两天兵,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睁大眼睛看清楚。”
“你是?七爷!”那兵端详两眼,大吃一惊,赔笑请入。
又问:“七爷来石门,不知可知会张连长乎?”
“小王八羔子,喜欢多嘴。”凶汉伸手就是一耳光。
吃了一嘴巴子,那兵也只敢笑笑,放任三人入内,待得无踪,暗暗捏拳:“快去通知连长。”
四人顺利入镇,寻得一间客栈,小二迎上来:“几位小爷,不知道要吃点什么?”
这小二与四人年岁相近,笑容分外真诚,甚至能让人感受到其心中的善意。这候 zuqiuxiaosh uo.c om 章汜
李无眠端详两眼,从衣角与裸露的肌肤去看,状况并不是太好。
“你很开心?”
小二笑道:“瞧小爷问的,我怎么会不开心?”
刘怀义这时上前,说了要备一些馒头和水,小二当即应和下来,请四人入内坐下,便去忙了。
殿内生意尚可,有几桌豪客,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是左近一桌,是方才入城的三人。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七哥,还是这里手艺好,肉特别的香。”
凶汉哈哈大笑:“待到吃饱喝足,还有正事要干,小二,添酒!”
“来啰!”小二抱着酒坛,热情而来。
“你小子笑得傻乎乎的,真叫人不爽。”凶汉打量他两眼,讥笑道。
小二仍是笑着:“大爷说笑了,小的受宠若惊。”
凶汉旁边一人,冷冷呵斥道:“谁和你受宠若惊,没听到咱七爷说你笑得恶心吗?”
话音刚落,左腿一扫,小二正是倒酒,当即摔得酒液四溅,双手撑地,又碰碎片,酒液与血相合。
客栈内诡异一静,凶汉一把揪住小二衣领,指着自己鞋面:“给爷鞋面湿了,你说怎么办?”
小二怵道:“小的无心之举,还望大爷海涵。”
凶汉大笑:“海涵你,谁海涵我的鞋子。”
“允那小二,还不快点将七爷的鞋面舔干净啰,否则?”凶汉左近一人,取下腰间钢刀,拍在桌上。
店内气氛有异,客人见此,多是抛下银钱,灰溜溜而去。
客栈掌柜匆匆而来:“三位爷,小二不懂事,莫要和他一般计较。”
“滚一边去。”便将掌柜推倒在地,揪着小二衣领,指着自己的鞋面,凶光毕露:“快舔。”
田晋中拍桌而起:“欺人太甚!”
“哪里蹦出来的小杂种。”众人皆惊,凶汉目光望来,挑眉道。
“还不赶紧放人,不然的话。”这些天来,田晋中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
凶汉审视四人一眼,来了兴趣,撩开衣摆,正要上前的掌柜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田晋中瞳孔微缩,凶汉腰间,别着一把盒子炮。
“何必小题大做,你方将人摔得,伤势且未多提,便生强词夺理?”
凶汉一摸后脑勺,略过田晋中,盯着李无眠:“今儿个是不是听错了,我的闲事,也有人敢管?”
他那两员手下,都吃了一惊:“七爷,都是不长眼的东西,莫要动怒,莫要计较。”
唰一声。
长刀出鞘,却是雪亮,好一把百炼钢刀。
凶汉挑衅的望着李无眠:“想要我放人,可以啊!”
手提钢刀,举重若轻,在那小二头顶比划,根根黑发飘飘。
很奇怪,小二还是笑着:“爷,就饶小的一马吧,来世当牛做马,报爷恩德。”强牺 zuqiuxiaoshuo.com 读牺
凶汉一个耳刮子扇过去:“有你多嘴的份。”
小二笑道:“是是,小的不多嘴。”
凶汉眉目一皱:“还敢笑,嘴都给你削了。”
小二满脸无奈:“爷,您让我不笑,那是真的做不到啊。”
凶汉移开目光,长刀一指:“毛都没长齐吧?来试试?”
小二笑劝道:“爷,您是大人物,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这四位小兄弟计较了。”
“他奶奶的。”凶汉刀柄猛击额头。
“还请放下手中钢刀。”
凶汉目光一厉,将那百炼钢刀,贴在小二耳廓边,望李无眠,目露讥笑:“来,接着说。”
田晋中胸口大起大伏,刘怀义面沉如水。
凶汉狂笑:“怎么不说了?喜欢管闲事对不对,说啊,大声说!”
便听一声微弱惨叫,钢刀寸寸下压,鲜血浸润肩头。
田晋中双目充血,气得浑身发抖。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从门外传来:“姓柳的,给我住手。”
下一刻,十余人闯入殿中,个个身穿军装,为首者,正是镇守石门的张连长。
凶汉大笑:“哟,张连长,可算来和我见面了,我就不信,我来镇子里,你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脚踢出,那小二便倒在地上,右耳朵尚粘带一丝,孤零零的吊着。
张连长呵斥道:“滚出石门。”
凶悍笑道:“张连长发话,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我听说,这两日,得了好宝贝呢,瞒着兄弟们,那也太过分了,不如拿出来,好生瞧一瞧,放心,没有贪图的意思,就是看看宝贝,长长眼界,不枉特地来这一趟。”制大 制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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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连长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快滚!”
……
“你没事吧?”田晋中眼眶内泪水打转。
张之维在帮忙止血,小二看着田晋中:“不要哭嘛,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你的耳朵。”田晋中再也忍不住,即便是一面之缘,也为他感到不公悲伤。
强牺 75zworg.com 读牺。小二笑道:“真没事,不就是掉了只耳朵,我人还好好的呢,多谢四位仗义执言。”
田晋中颓丧的低下头:“是我没用。”
小二笑眯眯道:“什么有用没用的,几位心地善良,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刘怀义忽然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小二愣了一下,摸摸头,憨厚一笑:“我不笑的话,总不能哭吧?”
刘怀义道:“也只能笑了。”
“唉!”
四人目光望去,李无眠闭上双眼。
天下入乱世,世道多魔邪。
凶汉之流大同小异,不过豹身一斑;客栈小二能笑以对,却是万中无一。
或许不必理会这红尘俗世,早早回山,求道不倦。
便如那夜明悟,天下之事,自有天下之人。
剥削小儿者也好,欺凌弱小者也罢,屠戮无辜者亦然。
你我只需安静等候,待到那火红的太阳升起之时,魑魅魍魉终究荡为飞灰。
李无眠深吸一口气,心中似乎平静了,又似乎没有平静。
这候 .c om 章汜。太阳升起之前的夜,哪怕只是一秒,也如此漫长。
在黑暗中的人们,真的只需要耐心就够了吗?
“张首晟,你会后悔的!”张连长和那凶汉,显然谈崩。
制大 制枭。张首晟不做理会,吩咐左右:“给这小二一些补偿。”
堂而皇之,割人一耳,不过些补偿。
小二似乎有些意外,笑容灿烂了几分,在李无眠眼里,尤其刺眼。
田晋中目中泛光,小二笑着,仿佛被割去的不是他的耳朵,余有肩头凝固的红。
“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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