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文竹先生近年来悬壶济世,心肠善得几乎堪比那观世音菩萨,但是,齐誉心里非常清楚,先生绝对是个手段老道的人,就他的政治智慧而言,丝毫不亚于当朝宰相,或许在他这里,自己能够寻到化解之策。
来得真是巧,先生今天刚好休沐在家,并没去医院坐诊。
瞧那院子里,一炉、一壶、一茶盏;于洒脱世外的同时,又透出一种和光同尘的清雅气息,让人不仅心绪徜徉、陶醉其中。
“呵呵,是少丞来了呀,做坐下来尝尝这茶,我听小巧云说,这是海家新搜罗来的闽地大红袍,口感和回甘俱好,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精品。”说罢了,孟岚山又取出来另一个茶盏,并予之满上。
“谢先生。”齐誉恭敬地接过了茶,然后与他对面而坐。
“少丞此来,莫非是什么事情相商?”孟岚山见他眉目含忧,故而问道。
“呃……”
“有话但说无妨!”
“是!”
齐誉没在相瞒,而是直接和恩师道出了心声,即,关于回京述职的不确定性的担忧。
是呀,这事要怎么办呢?
孟岚山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不过,他在略作斟酌之后,又畅然地笑了起来。
齐誉有些不解,问道:“先生为何发笑?”
孟岚山捋须说道:“我笑你虽思进取,却没有与之进化,脑间的思维依旧还停留在做京官的‘小家’时代。”
这话啥意思?
齐誉听得一脸愕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乃拱手道:“恕学生愚笨,尚理解不透这话中之意,还望先生点拨一二。”
“好吧!”孟岚山点了点头,又道:“少丞,你在遇到我之后,性格方面共发生了两次性蜕变,你可知否?”
见齐誉有些茫然,老先生又解释道:“第一次是从你为士时开始,那时你的学识日益充盈、文人风骨也逐渐形成,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君子之风,此乃你性子上的第一次蜕变。第二次则是在你入仕以后,由于你久浸官场,身上的锋芒得以收敛,开始学着以谋段的方式来处理问题了,这也是一种蜕变。”
其实,齐誉自己也感觉出来了这种变化,只是口头上有些说不上来。
自打自己当官以后,身上的君子之风渐渐消释,而狡诈的秉性却是与日渐长,感觉都有点越来越像传说中的曹操了。
不过,这种蜕变也属正常。
人的性子并非固定,而是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这一点无可厚非。
人,必须要适应社会的节奏,否则就会被社会所淘汰掉。
再往大了说,在这个不平等的世界里,遵从丛林法则才是基本的生存之道,且还要尽量做出各种改变,以应时势。
齐誉在想通了此节之后,不由得渭然一叹,感慨颇多。
孟岚山见他面露恍然,又继续说道:“其实,你在当了官之后,小格局方面的思路拓展有余,而大方向上的策略却是止步不前,直白一点来说,就是有些太过拘泥了。”
啊?
拘泥?
换句话说就是,不懂得灵活变通。
我有吗?
齐誉连忙起身作揖,并恭道:“学生遇到了人生瓶颈,还望先生加以点拨,教我变通之法。”
“好!”孟岚山颔首一笑,道:“你对回京述职有些担忧,这确实不是杞人忧天,这么说吧,一旦琼州发生了易主,你之前的心血于朝夕之间就会化为乌有,所以,你必须想方设法留在这里。想做到这一点,其实倒也不难,你只须在这周遭制造一场令人堪忧的危机即可。如果有危机到来,朝廷就会命令地方州府正面应对,以免陷入到混乱之中。这个人造危机可大可小,并没有所谓的定数。嗯,老夫觉得吧,可以尝试着挑拨一场可控的战争……”
战争?
听到这俩字,齐誉的眼睛忽而一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孟岚山见他貌似茅塞顿开,又继续说道:“一旦遭遇战争,御敌便成了头等要事,且尽量求稳,如果临阵换帅,就犯了兵家大忌,非迫不得已时,朝廷是绝对不会这样干的。听明白了吗?”“学生明白了!”
齐誉暗叹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先生就是先生,果有过人之见!
至于如何制造一场可控战争,齐大郎已经酝酿出了小小苗头,感觉上应该差不离。
就目前来说,距离进京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足够做些运作了。
于是,这件密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九的这一天。
按说,现在这个时间段乃是百官们的放假期间,各类公事也都停下来了,然而齐大郎却还在日夜不断地忙活着。
没办法,今年的布政施政实在太多,真成了传说中的年头忙到年尾了。
就眼下来说,民宅的建设依旧在紧张地进行之中,即使逢这年节,也不做任何放假和休息,必须全力追赶工期。按照齐誉的计划,这些个构筑必须要在明年的连阴天季节到来之前全部竣工,否则就会影响入住。
除了民房的建设之外,琼南的三亚码头也开始了正常运营。前不久时,府衙在那片周遭投建了三所新的玻璃制造厂,让粤商们从那地而直接买卖,并装船出货。这项投资不仅振兴了琼南经济,还改善了那里的民生状况。
在春耕礼时,齐誉可是朝着全州府的百姓们公开地喊过话,他言,未来的琼州必须要实现均衡发展,不能差异过大,而琼南的投资便是自己兑换诺言的实际行动。
官员说话就要言出必行,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只吹牛逼不办事,那和‘讹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处理完了这一系列的公务之后,齐誉就准备回家去贴春联,明天就是除夕夜了,再不张贴,老娘就要开始叨唠了。
然而,才刚刚走出府衙的大门,他就被后脚赶来的谭俊彦一手拉住了。
“齐大人请慢走!”
“广陵有事?”
“不是我有事,而是有人想要见你!”见大人仍是一脸茫然,谭俊彦忙又解释道:“是段子成出使吕宋返回来了。”
什么?老段他回来了?
笑过之后,齐誉又下意识地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中忧道:也不知他这一行,游说的效果如何,有没有达成预期的目的?
谭俊彦见他有些患得患失,便已猜到了其中大概,忙道:“我听来报的人说,段先生是挂着赚了便宜样的欣喜回来的。”
哦?这样说,还不错?
莫非真有所得?
齐誉掩着心痒痒,又问道:“对了,他现在人在哪儿呢?”
谭俊彦回道:“他此时正在天字码头处,指挥着一众工匠们搬运卸船呢?”
“卸船?所卸何物?”
“一船矿石!”
矿石……
啊!难道是含金之矿?
想到此,齐誉噌的一声就跳了起来,也顾不上回家贴春联的时了,他直接策马扬鞭,直奔天字码头的方向而去。
而谭俊彦在反应过来之后,也急忙跨马急追,尾随着他的背影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二人并辔而至。
齐誉驻了马,放眼望去,却见码头的边上堆得到处都是‘黄金雨狗头金’级别的优质矿石,这些石头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反射出诱人的晶光,让人心生旖旎。
不用猜,这些宝贝定是段子成带回来的。
呵呵,看来这一趟没有白去,有收获。
段子成见齐誉忽至,忙拄着拐棍赶过来见礼,然而,后者对其却是视而不见,竟然几个箭步窜了出去,摩挲起了那些矿石。
这……
“齐大人,别来无恙?”段子成只得在声音上横跨八度,加大提醒道。
“噢……”齐誉这才算是回过神来,忙回道:“原来是段先生到了,咦?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你呢?”
嗯?你还好意思说?
段子成干笑了一声,掩着尴尬道:“大人既然来了,不如随我到船上仔细看看,顺便,我也给您讲讲此行经过。”
“如此甚好!”齐誉做了请的姿势后,率先登船。(记住本站网址:www.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