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宫,甘露殿。
月光清辉透过高殿窗柩爬了进来,只是殿中灯火通明,逼仄阴暗的角落里才能看见那么一抹月光。
陈帝正提笔在一本奏折上批朱,黑色金丝的宽袖常服衬得他的身形更加消瘦,两颊微微凹陷,眼神阴沉。
大太监洪喜垂首恭敬随立身侧,他的手里还捧着一个乌木小匣子。
直到最后一本奏折批完,陈帝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搁下笔,对着洪喜道,“好了,将这些折子都拿下去吧。”
洪喜应了声是,回头看了柱子边的两个小太监一眼,小太监会意,上前两人一起将桌案上的那些折子都搬了下去。
瞧着陈帝疲惫倚在椅背上,一脸烦躁地揉着眉心,洪喜上前两步谄笑道,“陛下,国师刚刚来过了。”
陈帝揉着眉心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诧异看向洪喜道,“国师出关了?”
洪喜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乌木小匣子双手呈到了陈帝面前,笑着道,“国师过来时陛下正在忙,是故国师便回去了,只是嘱咐奴才将这颗丹药交给陛下。”
一听到丹药两字,陈帝不由微微坐直了些身子,洪喜瞧见忙又谄笑着往下说道,“奴才还听国师说,这颗丹药能助陛下精力百倍,也能让陛下更快地窥得天机。”
洪喜的声音才刚落下,陈帝看了他一眼,皱眉不悦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现在才说?”
洪喜垂下手,回了一句奴才该死。
陈帝瞧着洪喜恭顺的态度,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摆摆手道,“这茶水不宜辅药,你再去替朕打些热水来。”
洪喜应了一声,忙招呼着下头的小太监往茶水房去了。
待洪喜端着热水回来,陈帝又从丹药上切下了一小块赏给他吃。又过了小半刻,瞧见洪喜仍精神抖擞地站在原处,陈帝这才将剩下的丹药服水吞了下去。
丹药入腹,不消片刻,陈帝便觉得一股热流从自己的丹田处慢慢涌出,流向他的四肢,刚刚的疲惫几乎一扫而光。
陈帝不由龙心大悦,“这丹药好啊,可是国师最近闭关制出来的?”
洪喜回道,“回陛下的话,国师并未言明此药是如何制的,只说这丹药刚猛,十天半月才可服上一粒。”
陈帝感受着体内熊熊燃烧的这把火,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去朕的私库取那支千年老参给国师送去,就说是朕赏的。”
洪喜应了一声,正待亲自去做,陈帝又淡淡出声道,“朕还有些话要问你。”
一旁的小太监听见这话,忙对洪喜道,“干爹,那不如就让我去吧。”
洪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交待了几句,那小太监行了一礼后这才往殿外去了。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了陈帝与洪喜两人。
沉默许久,陈帝把玩着手上的一块玉佩淡淡出声道,“他那边……如何了?”
此话虽然有些没头没尾,不过洪喜作为长年随侍在陈帝身侧的人立马便听懂了。
他躬下身子,回道,“回陛下的话,淮王殿下躺着出殿后没多久便被太后那边的人接走了,大约待了半个时辰左右,淮王殿下才回府上去。”
“但淮王殿下进了府中后,暗探们便不敢再跟着了,遂之后府里头的事情……”
洪喜说到这儿快速看了陈帝一眼,瞧着陈帝只是面无表情,洪喜忙收回眼神继续道,“之后过了没多久,苏府大小姐便从里头出来回府了,再之后淮王府里未再有什么动静。”
陈帝垂眸继续把玩着手上的玉佩,久久未曾说话。
上次有个新来的暗探不懂事,摸到了他那小皇弟的书房,结果整个淮王府的人倾巢出动,把他揍了半死后才送进宫来。
只要一想到这事儿,陈帝的脸色便不由阴沉了三分。
那被打得鼻青脸肿三月下不了床的暗探,就仿佛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小皇弟似乎是在告诉他,他做的所有事情他心里都清楚,只是他选择了沉默,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陈帝蓦地攥紧手,玉佩硌得他手掌红一块白一块。
他最讨厌的……就是李玄知的这副嘴脸!
明明就是个不肯吃一点亏凡事还要高他一头的毛头小子,可偏偏总是要装成一副为了他为了大陈百姓受尽委屈但不说的模样。
这些年,不单是母后与自己生分了许多,甚至他总觉得底下那些大臣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只是这次……明明该是十足的把握才对,可苏家大小姐为何正好就出现在了那里,还救下了李玄知?!
也因此给了李玄知机会跳到他的脸上踩两脚,逼着他不得不出手惩罚了万家……
难道他的这个皇弟已经与苏老太傅联手了?
陈帝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愈发燥热,他扔下玉佩,抬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凉茶下肚,倒是让陈帝的灵台清明了几分。
不,不会的,这倒是不太可能……
当年苏老太傅从三人之中选择了他,后来又对他下毒一事装聋作哑,且今日他的小皇弟还大大方方地上门拜谢苏大小姐救命一事。
以他对苏老太傅和皇弟的了解,若能如此大方行事,两人联手的可能性便不会太大。
一想到这儿,陈帝的神色微微缓了几分。
洪喜在一旁看着陈帝的神色阴晴不定,心中了然几分,垂下手敛了气息立在一旁。
陈帝停了片刻,才又出声道,“洪喜,之前你说涂林宴上淮王出手相助苏家大小姐,甚至还不惜搭上自己名声?”
洪喜躬身应了个是,笑道,“淮王殿下说是爱慕于苏大小姐,但是被拒绝了。”
陈帝嗤了一声,“这倒是稀奇,从小到大围在他身边的姑娘这么多,朕也没见他对那个姑娘动了心啊。”
洪喜想了想,笑着道,“许是今年的石榴花开得比往年都要艳丽一些的缘故吧,听闻这次涂林宴还成了好几对呢。”
话音刚落,陈帝的表情微微一愣,心下一动,“小皇弟他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回陛下的话,是。”
陈帝扭头看了洪喜一眼,而他的大太监只是垂着手恭敬站在那儿。
良久,陈帝淡淡出声道,“洪喜,你去找个人将这个苏大小姐的事情都替朕收集来,事无巨细,明白了吗?”
“是,奴才这就找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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