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元年十一月。距离应天府江宁镇上那场军事规划会议,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会议上制定的那一系列计划、时间表,也都得到了忠实的执行,并没有人阻挠——按照计划,今年冬天就要趁凉快开始平定云贵,明年才会对大员红夷动手。早在九月底,李定国等将领就轻骑赶赴西南。十月初,驻扎在湖广的一部分明军,也得到了军令,在短暂准备后开拔。最后在位于黔中道枢纽的辰州府取齐集结,短暂休整后杀入云贵。当然,按照计划,明军并不是一开始就奔着打仗去的。名义上他们只是护送这一次朝廷新任命的流官上任,只要当地土司不反抗,就可以和平解决。云贵地区,自古以来名义上始终是大明的领土。明末也只是频发叛乱,或武装抗拒,割据自治,但并没人敢自立国号。这一次来的明军,战兵总人数大约有两万多,还有不少后勤辅兵。李定国、孙可望各带一半,分别负责云南和贵州。这些部队的骨干战兵,多是经过大明改造的原西军将士,此前也在南阳战役等防守战中杀鞑有功、经受住了考验。还有一部分兵源,是原本四川地区的旧明军和地方武装,这些人忠诚度也是可靠的,只是原本战斗力不行,或是吃惯了空饷当惯了老兵油子,今年朝廷也对他们进行了重点整顿忠诚度不等于战斗意志,旧明军中很多人只是软弱当逃兵,但是也没胆子造反投贼。相反另一些部队很敢打也很彪悍,但造反或投敌时也比较有胆子。此前因为这些部队都还没经受完全部考验,所以哪怕被朱树人统帅着参加过一些战斗,也都不会给他们配备最新式的武器。包括此前张煌言守南阳,李定国的兵只配拿着近战武器扛线搏杀,在杀鞑子的战斗中证明自己。什么“武昌造”一级的新式火枪,或者是双管后装骑兵枪,他们当时都没拿过。今年下半年开始,大冶兵工厂的产能也进一步提升了,新式武器库存也多了,张煌言才按朱树人的指示,挑了大约一千杆装了最新优质锻钢刺刀的“武昌造”,外加两百把双管后装骑兵枪、几把转轮手枪,配发给李定国部。配发的时候,都是优先挑选南阳战役时表现最好、立功受赏的那部分士兵,也算是一种激励,让他们看到盼头。配发完后,经过了短暂两三个月的新武器使用训练,就派上了这次新任务。部队出发前还被告知,说是云贵治安任务是个难得的和平年代立功机会,在这儿表现好的,将来对鞑子再次开战,才能被优先配发新式步枪和精良甲胃。所以部队士气很是饱满,南阳战役时错过了立功机会的,如今都憋着一股劲儿呢。……部队动员启程后,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终于兵分两路抵达了云贵。还真别说,或许因为当地军队,两年前就跟流窜至此、当时还是西贼的农民军交过手,加上当地消息闭塞,原本对明军的印象很差,觉得明军都是一群毫无战意的懦夫。所以李定国、孙可望初至时,当地一些土司还是依然强硬,有好几个特别头铁地跳出来反抗。好在朝廷派来云贵的第一批改土归流官员,也大多是炮灰,并不是什么忠义贤良之才,所以纵然遇到反抗、有所损失,倒也不心疼——去年年底的南京保卫战中,就有一大批罪行不太严重,但也被王铎、钱谦益牵连到了的官员,或被降级贬值,或被挂了号只等将来外放穷乡僻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今年反对朝廷清查田亩、人口的南方大地主阶级利益代表,那些隐匿人口众多的读书家族,也被朱树人挂了号了。如今,朝廷要改土归流,当然先让这两类人打头阵,当第一批流官!去试探桀骜土司的刀刃是否锋利!如果做得好,做满几个任期还活着,并且成功归化了土人,自然也能赎去前罪,重新得到朝廷的重用。云贵各有十几家大大小小不等的土司,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跟其中一部分流官发生了冲突,还想给朝廷一个下马威,有十几个炮灰流官被杀被驱逐,好一番鸡飞狗跳。李定国和孙可望当然不会手软,哪里发生哄挤官府、乱中杀官的恶例,便立刻以雷霆手段出击追杀。有几个云南的反抗土司,一开始听说李定国出兵,还并不太害怕。主要是自势地势险要偏僻,原本明军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过去两百年一直都是羁縻,凭什么现在要服软?十一月初九,里麻宣慰司境内土司蒙氏,杀害朝廷派去的一个流官,是王铎的一个门生,消息传回李定国亲自驻守的大理府。十一月十三、十四两天,又先后传回干崖宣慰司土司孟氏、南甸宣慰司安氏也杀官作乱,两名遇害官员分别是钱谦益的一个文坛朋友,还有一个是年初因为抗拒朝廷彻查人口土地、欺上瞒下而受罚的无名文官。李定国在大理府接连得到噩耗,知道不能手软,就决定出兵。跟他一起来的刘文秀表示反对,理由是那些地方太偏僻了,后勤困难去不了太多士兵。刘文秀分析道:“二哥,这事儿不可鲁莽,朝廷可是严控我们的军费支出的,说了这几年休战,平定内乱和对大员用兵,每年总开支不能超过三五百万两。若是舍本逐末,将来对鞑子重新开战,军资器械老兵折损多了,反而影响战力。”李定国的态度则很是坚毅:“朝廷既然动手了,就要雷霆立威,现在灭几家土司,是为了让其他土司看到榜样,未来才能节省用兵。”刘文秀摇摇头,指了一下地图叹道:“我并未阻止用兵,前几天我等刚来,不就把大理府边境的茶山司反抗扑灭了么,其土司酋守全家被杀,已经立过威了。咱后续还挑这种离交通要道相对近些、却依然不长眼的软柿子刺头来杀鸡儆猴,可不比翻过高黎贡山对付里麻司、干崖司的那些生番实惠?”刘文秀这番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主要是明朝云南地区其实非常广大,比后世还大。明朝理论上跟缅甸的边境一直要到迈立开江,在高黎贡山到迈立开江之间的这些土地,还有三四个宣慰司。而到了清朝之后,雍正、乾隆爷俩数次卖国,割让划拨了一些土地给缅甸,后来中缅在云南中段的边境才从迈立开江,退到了迈立开江和怒江之间的分水岭、也就是高黎贡山。(注:按清粉的说法,是因为雍正觉得“既然缅甸已经被打服了,宣布认大清为宗主国,藩属朝贡,也不再支持流窜到缅甸的前明余孽,咱应该展示天朝上国的宽容大量,把一些没有改土归流的土地赐给缅王治理”。当时华夏文明确实没有近代外交的概念,对于乱赐土地管辖权也不当回事。)而既然明朝的云南名义面积那么大,高黎贡山以西的四个宣慰司,又岂是容易抵达的?对当地地理环境恶劣程度不了解的,可以参照一个例子——高黎贡山以西的土地,后世属于缅北“野人山”的一部分,一直到抗战的时候,入缅军队被日军逼进野人山,都是苦不堪言,损失惨重。往那些地方调兵,就算没有敌军阻断道路制造后勤障碍,至少也得五六个后勤辅兵维持一个战兵了,损耗太大。李定国抵达大理府后,也有观察过周遭地形,连续十天没有歇息,一直在外奔波,了解实际地理。所以他倒不是空发大言、打无准备之仗,而是实实在在了解这个后勤困难的。他便梳理了一下方略,跟刘文秀商量:“我岂不知道路险远,那就少带战兵,奔袭因粮于敌。再裹胁一些新向大明的附近其他土司,利用诸宣慰司下各部原有的矛盾,驱虎吞狼便是。】幸好王爷如今给我军多配属了驱瘴的药丸、药油,便是饮食南中瓜果菌孤野味补足军粮,应该也不至于让士卒过多水土不服。另外,要远征的士卒,最好从两年前跟随大哥转战过云贵的那些士卒里选。听说凡是在南中生活过一两年,熬过吐泻热病诸般瘴气的,身体便会形成抵抗力,这也是江宁研究所几个大儒总结出来的,已经做过实验了。”刘文秀对这些说法的靠谱程度还不太了解,有些存疑,李定国便跟他分兵分派了任务:今年冬天,他俩一个驻扎大理府,一个驻扎昆明府,分东西平定可能冒头的诸多反抗土司,争取每次以小股部队奔袭、分化瓦解为主,扑灭贼酋。计议已定,李定国就动手了。他为了防止后勤困难,竟然只派了两千名战兵,确保后勤骡马,翻越高黎贡山奔袭出乱子的三家土司。这些战兵里,配备了三百名“武昌造”步枪手,充足的弹药补给,其他士兵就多携带传统弓弩,最后,还有几十支双管骑兵枪、两门轻量化的最小型骑兵炮,便于在山区拖曳行军,同时万一遇到奔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