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原本骂骂咧咧的阿喇布坦,饿得浑身发软,有气无力的躺在茅草堆上,不敢再骂了。
张廷玉怕出事,觉得饿三天已经足够了,就去找玉柱。
玉柱听了后,微微一笑,说:“衡臣啊,草原上的雄鹰,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低头的。熬鹰,就必须熬到鹰快不行了,主动求饶的地步。”
如果是别人,张廷玉肯定要公开表示反对了。但是,对面坐着的是玉柱,张廷玉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愣是没敢这么做。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敢把皇帝的女婿和皇太后的侄孙,连续饿三天的人,张廷玉此前不仅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衡臣啊,勿须担心,等阿喇布坦开始求饶了,你再来寻我。”玉柱心里明白得很,有水喝的情况下,七天内饿不死人。
这才饿了三天而已,不急!
尤其是,异常肥胖的阿喇布坦,单单是他肚子的好几十斤赘肉,就足够消耗一阵子的了。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阿喇布坦终于吃不住劲的开口求饶了。
张廷玉不是一般人,他早就看明白了,玉柱想收拾的,就是异常嚣张的阿喇布坦。
这都饿了四天了,皇太后还没派人来救他,阿喇布坦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玉柱玩的这一手,饿几天饭,只是手段,主要目的其实是击垮阿喇布坦找皇太后告黑状的信心。
侄孙都饿成这样了,也没见老祖宗来救他,莫非是皇帝看他不顺眼了,想饿死他?
这人呐,饿得头昏眼花之时,难免就要胡思乱想了。
玉柱一直稳如泰山。
直到,阿喇布坦第三次主动开口求饶了,玉柱这才领着张廷玉,一起进了监狱。
为了公平起见,阿喇布坦和策棱被关在了一起,他们之间,就隔了一间监舍,透过木栅栏的缝隙,彼此都看得见对方。
同样是饿了四天,策棱不吵不闹,就这么硬挺着。实在受不了了,他就狂灌冷水,再躺到茅草堆上苦熬着。
玉柱比谁都清楚,准噶尔汗国,乃是康熙的心腹之患。
喀尔喀蒙古各部,地处大清控制力最薄弱的漠北地区。
策棱所在的塔密尔(又称塔米尔)地区,一直都是对抗准噶尔人东侵的最前沿,战略意义极为重要。
阿喇布坦的难办之处,主要是,他是皇太后的侄孙。
而康熙又想告诉天下臣民,他乃天底下最大的孝子。
有了康熙做榜样,臣民就应该有样学样,以忠孝事君父。
实际上,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康熙和当今皇太后的关系,相当之一般。
太皇太后驾崩后,当今皇太后哭昏过去了好几次,康熙和她的关系才日渐亲密起来。
人在官场,必须掌握和稀泥的诀窍,玉柱恰好是其中的佼佼者。
先各打五十大板,两个闹事的,一起饿四天饭,看他们还有精力闹腾不?
现在,阿喇布坦不敢再闹了,玉柱也就露面了。
亲兵搬来椅子,玉柱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椅子上,隔着木栅栏,问阿喇布坦:“说吧,为何要互殴?”
打架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没有摄像监控的当下,现在也已经弄不清楚,谁先动的手了。
玉柱索性把水搅浑了,扣上了互殴的名目,不偏不倚,令阿喇布坦说不出什么来。
煞了威风的阿喇布坦,不敢再和玉柱顶牛,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并不复杂,策棱在致美楼先订的座儿,居然被阿喇布坦硬抢了去。
策棱赶到后,两人一言不和,也就大打出手了。
这年头,不管是旗人打架,还是蒙人打架,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朝廷也管不过来。
只是,打架的双方,都是老油条了。
傻子都知道先出手的人,要挨皇帝的锤打,也都咬死了对方先动的手。
这就给玉柱提供了极大的可操作空间。
互殴,看似公允,实际上,等于是帮策棱减轻了罪责。
钦桉,不存在所谓的公平公正,一切都只能从皇帝的立场出发,作出大家都可以勉强接受的结果。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所谓的程序正义和法治精神,肯定是不存在的。
从康熙开始,一直到微末胥吏,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兼顾个人好恶、关系的远近,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断。
这么一来,从上到下的和稀泥,也就再所难免了。
“你说他先动的手,他说你先动的手,却都没有证据。”玉柱澹澹的一笑,提议说,“大家都不是市井里的下等人,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策棱精明得很,玉柱这么一说,他率先点了头。
阿喇布坦犹豫了一下,忽然说:“我要见老祖宗。”
玉柱一听就懂,这是还抱有一丝翻盘的希望呢?
“嗯,实话告诉你,和你关系最好的三弟,很可能要来京城了。”玉柱只是点到为止,
玉柱的话里余味无穷,留下了大把的想象空间,逼着阿喇布坦去思考一个问题,他的三弟为啥要来京城?
阿喇布坦,和他的三弟,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是,两人的关系,就像是老四和老十四一样,势同水火。
张廷玉也知道这个内情,他心想,玉柱的话术厉害之极。
这等于是严厉的警告阿喇布坦,甭以为你是长子,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将来继承贝勒之位,你弟弟也大有机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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