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坐中醒来,张闻风没有惊扰消耗太过的岳安言,起身去查看了那株七叶一枝莲,将地面杂乱石头碎块,慢慢往边上清理,思索復盘与阴神交锋的前后。
每经历一次兇险都要让自己吸取经验教训,用以砥砺自身,丰富修行阅历。
那张水狱秘府的鬼兽门户,他大致揣摩清楚,是因为阴神“喂食”太多溺水魂魄,导致那张门产生的鬼识杂乱,不再受前朝水神信物影响,等若是被阴神完全掌控,没法与之交流。
阴神殒命之后,唯有破门而出是正途。
门破之前浮现出来的层层鬼影,都是阴神害煞的冤魂。
半个时辰后,岳安言醒来,她是第一次经历那般惊险刺激差点以为熬不过的场面,险死还生,仍然心有馀悸,见观主没事人一样将不大的残府整理干净,她觉得自己心境还需要加强,笑着起身打了个招唿。
在空地边缘摆上矮几和木凳,再摆一套茶具,又飞身而起给顶上装了三颗小小的发光石。
柔和白光驱散昏暗阴寒,照得残府温馨舒适。
张闻风道:“师姐先别忙着布置,待我将瓶子里的鬼物请去冥域。”
从黑布袋取出守愼瓶,在河底超度所有被拘押水狱的鬼魂正合适,可以省却他许多事,所有溺死女鬼不宜见外界的天光,这其中涉及到“尘归尘,水归水”的讲究。
岳安言忙走去七叶一枝莲边上,将她布置的阵旗启动,把珍稀药材给护住。
土灵能够确定他们在水底,是因为查看到战斗痕迹和她留下的阵旗。
见观主摆好瓶子,拿出香烛、祭品和纸钱等物,没有得到邀请,她也不便上前去帮忙,看着观主点燃香烛,放开瓶口封印,汩汩黑气从瓶内冒出,十馀丈的残府空间温度迅速降低。
随着观主经文声吟诵和手中持着请祭,空间内顿时响起了低低呜呜的鬼哭声。
一个个女鬼显出模煳身影,她们感应到冥冥中的隐约召唤,飘荡空中用鬼声倾述自己的哀伤和冤屈。
岳安言谨守心神,不让自己倾听。
鬼音侵魂,缠缠绵绵,没必要与溺死女鬼扯上干系。
这是她第三次见识观主用香火经文超度鬼物,她分辨半响,听不懂观主用的什么秘语经文,音韵万变不离其宗,是道门一脉,便不去多想。
经文声抑扬顿挫如古老歌谣,具有神奇力量,用独特音韵洗涤鬼物身上倾泻而出的戾气和怨恨。
张闻风手中三炷香烧完,空中还剩一位名叫金桃的女鬼飘荡着不肯入冥域。
他现在的念力功力大进,用经文超度鬼物驾轻就熟,此鬼不肯下去,是仗着与岳安言有几日交情,想託付受了经文洗涤、回光返照般回忆起的生前遗憾,这个不难猜出。
将手中残香插入流淌烟云的“流水”地面,扔了几叠上路纸钱烧化,拾起守愼瓶,把袖口蠢蠢欲动的石俑放入进去,看着空中犹豫徘徊的模煳女鬼,看得女鬼噤若寒蝉缩做一团,冷声道:“何事?”
女鬼怯生生看一眼岳安言方向,再对着能够决定她生死的道士拜下去。
“奴婢斗胆,想求岳道长一事……”
张闻风看向岳安言,这是积阴德的机会,他没有说破。
岳安言见观主没反对,走上前来道:“金桃,你有何心愿未了,可以与我说说。”她与金桃有过几日交流,很同情对方的遭遇。
张闻风走去一边,将地方让给一人一鬼,他身为冥差不想沾染参与其中。
好大一阵后,岳安言走来,轻声道:“她下冥域去了。”
她已经答应帮金桃完成最后的心愿,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费些时间的跑腿事情,她性子清冷,内里却颇有些侠义心肠。
张闻风收拾地上的物品,两人说几句话,岳安言在门口布置一套阵旗,随后携手走进水中,不多时浮出水面。
外面是夜里,明月西斜高照,河水浩浩荡荡。
返回道观,与巡山的山獾嬉戏一阵,已是下半夜,两人各回住处歇息。
第二日结束早课,用罢早膳,三人坐在清正别院茶室,喝茶聊起几天发生的各种事情,张闻风宽慰道:“去芜存精,不是坏事,发现问题一定得处理及时,山长做得很好,道理在书上,做人在书外。”
岳安言摇头道:“崔仲裕的资质不错,没想到品性如此不堪。”
二师兄冷笑一声:“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又是另外一个吃里扒外的鲁金忠,或许为害更大。”
张闻风好奇道:“山长,你是如何勘定那小子的心性有问题,说得言之凿凿,能否详细与我们说说?”与二师兄之间知根知底,如此说话没甚需要避讳顾忌的。
他已经知道揭发崔仲裕的是胡羌儿。
二师兄敲了敲茶几,瞥一眼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两人,道:“我收服的那条应声虫,能够倾听到修为较我弱许多人的心声。”
张闻风差点一口茶水喷出,难怪二师兄一直把化妖后的应声虫藏着掖着,让他们去猜,就是不肯明言相告,原来是这么回事,这门本事也太过份了。
岳安言捂着嘴笑,笑过之后,道:“山长谨慎着用,这门神通窥人隐私,或会有损阴德。”
二师兄点点头:“我知道,这不是没法子才偶尔用一次两次,此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出去。”太影响他山长的正派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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