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顶,遇上从菜园地里忙完提着一竹篮瓜菜的瘸子。
站定说了几句话,瘸子转头看向木头木脑往树荫下蹩去的驴子,骂道:“驴日的,没有束绳栓着,倒会偷懒躲闲,磨面都找不着你,赶明儿去镇上请个煽猪的,把你那造孽的卵蛋割了,你就老老实实不会发春乱跑。”
骂完接了观主手中的两截蛇躯提着,一瘸一拐,心气不顺往厨房走。
张闻风用同情目光看着夹紧后腿慢慢转过脑袋的驴子,差点笑出声,摇摇头,朝后院去,瘸叔火气很大啊,看来是知道了驼背的破事儿。
驴子低声诅骂:“驴日的老瘸子,你那话儿老得不中用了,便想祸害驴爷还没开荤的家伙什,存心不良,天打雷劈,小心驴爷一jio怼你胯下……”
见观主回头,驴子若无其事往树荫下凉快去了。
洗面净手,去正殿烧了炷香,供上三颗山楂,张闻风盘坐在东边麦草蒲团上,闭目打坐念经,进行日常修行,与西边打坐的二师兄互不干扰。
待再睁开眼眸,正殿内光色黯淡,香雾杳杳。
张闻风浑身舒坦走出大殿。
夕阳西沉,霞光映照山顶,红艳艳的美不胜收。
驴子沐浴在一片红光中,黑皮流光溢彩,矗立着雕像一样不动。
二师兄从厨房帮忙走出来,见观主结束打坐,便叫了一声:“观主,开膳了。”
“来了。”
张闻风一步一步下台阶往厨房走,心神宁静放松。
他觉得这样子修行,才是真的修行,很不错。
饭后,张闻风示意老瘸子别急着忙活,从怀里摸出那锭三两银锞子,放到桌子上,面对两人惊奇诧异目光,又掏出银灰色令牌,解释道:
“我在城里道录分院谋了份差事职务,每个月有十两银钱俸禄,这是我昨天参与剿贼,分得的战利品一部分。瘸叔,你和二师兄去集市选一头能耕地的公牛买回来,加上上次卖掉伤腿牛的银钱,你们添置几样厚实冬衣、鞋子。那头驴子,今后我多半是用来做坐骑,来往城里时候比较多。”
他只说了客卿执法卫的俸银,散人俸禄没有提及。
等会镇上那个被三世宿鬼缠上的游檄上山,肯定能认出他是道录分院的大人。
他有了官身,对两个自己人坦露身份时机成熟,已经不碍事。
老瘸子稀里糊涂接了银灰令牌,突然醒起他手上还有油污,烫手一样,捏着令牌一角忙递给二师兄。
他在腰间围裙上使劲擦手。
满是皱纹老脸露出激动、欣喜若狂的兴奋表情,只会嘿嘿傻笑了。
他这种走过江湖的老把式,对于官家身份的份量,可是深有体会,忙答应道:“好,好,驴子咱们不使唤磨面,留给你用,免得破了皮相不好看。你的正事要紧。”
二师兄掏出一块棉布,将令牌上沾着的油水仔细擦拭干净。
他对道录分院的客卿执法卫职务,并不比瘸子懂多少,但是十两银子的俸禄,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据他所知,城内的刀笔吏,一个月俸银好像是八钱。
当然其它见不得人的油水不算,但是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一年收入估计也就十二三两银子顶齐天了,还得一家老小开销呢?年尾能落下的也不多。
突然,他想到前天有丝怀疑的可能,因为观主给他的感觉,与往常很是不同。
面对二师兄询问的目光,张闻风微微点头。
再次取出一面白玉牌,递给陡然激动不已的二师兄,道:“突破是前些天的事,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情,拖到今天才说。”
二师兄双手微微颤抖,接过白玉牌,翻来覆去看,好半响才压住激动,道:“师父他老人家总算可以含笑九泉,他没达成的心愿,观主帮他完成了。福生无量天尊!”
唯如此,才能解释得了观主加入道录分院一个月的俸银有十两。
修行中人啊,他终于看到典籍中描述的活生生的修士了。
老瘸子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拍着桌子不满叫道:“你们两个小子,打啥哑谜糊弄你瘸叔呢?有甚喜事,赶紧说人话,非得急我不是。”
他一身外家工夫不错,内家吐纳练得不怎么精通,他耐不住性子。
要他翻阅道典书籍,更是要他老命,他听不懂两人对话。
张闻风收了两块牌子,对兀自兴奋的二师兄道:
“你与瘸叔掰扯掰扯,我先去溜溜食。对了,你准备准备,过些日子去一趟张家庄,带上检测法器,给所有七八岁到十五岁的小家伙测验一遍,只要资质合适,家中同意的都可带到山上来学道,管饭管衣,每个月还有三十文零花钱。”
就冲着管饭管衣,每个月还有三十文钱零花的条件,保管让庄子上的张家人钻营着都想把自家孩子往山上塞,特别是那些八岁、九岁狗都嫌又不能帮家里干几个活,光吃长饭的小家伙,送来省心还有一笔收入。
十二岁以上大点的就难说了,留家里干活肯定划算。
二师兄忙答应下来,以前道观没什么银钱,很难招到学徒,除非是吃不上饭的家里才想着把孩子往道观塞。
而师父是个懒散性子……道祖慈悲,师父是清静无为顺其自然性子,对于赚钱那等俗务不感兴趣,道观传到师弟手中终于改观了。
“轻点,瘸叔,您这手劲骨头都捏碎了,我与您说道说道观主突破是怎么回事……”
张闻风走出门,往东边几颗古树下走去。
厨房边上饭堂内传出的说话声音,渐渐听不到,外面暮色四起。
他估摸着再过片刻,镇上那个叫顾全的游檄,也应该携带祭品上山了。
蓦然听得那边饭堂传出老瘸子一声惊喝:“当真成了神仙人物?”
“嘘,您轻声点……”
二师兄把一惊一乍的瘸子给安抚住,声音又低下去听不到了。
张闻风嘴角擒着一丝淡笑,在树下慢慢走着。
他在思索那潭水源的事情,等晚上再下一次密室,翻看一下玄木师祖留下的典籍,确认那潭水实属灵泉水之后,他便着手用银钱,动用目前身份,把西边临近的两座荒废小山头全部买下来,作为道观产业,耕种传承之用。
驴子默不作声跟着溜圈,它喜欢往观主身边凑。
观主身上有股独特气息对它有吸引力,以前可没有,是新近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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