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谈与你无关之事,以免听到逆耳之言。○当我恢复意识时,周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侧耳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可我还是无法立刻弄清自己所处的境况。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就一直躺着,听着波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已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可就在某个瞬间,我突然觉得脸颊上沙子的触感、因浸泡在水中而冻僵的身体的疼痛、迎面吹来的海风的气味,这些竟然出乎意料地真实。就像按下相机快门的瞬间——世界仿佛此刻才开始存在。我动了动像铁皮般僵硬的身体,终于站了起来。我被冲上了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沙滩。现在似乎是黎明前夕。太阳好像正在地平线下等待,大海的彼方开始微微发白。美丽的天空像天象仪的圆顶,从乳白色渐变到深蓝色,仍然是夜空的那一部分中还闪烁着星光。弯曲的沙滩上没有人影,连绵不断的波浪像奶油一样起了泡。我望向与大海相反的方向,黑压压的森林沿着沙滩边缘向前延展,风一吹,就像巨大的野兽正蠢蠢欲动。我打了个寒战,站起身来,掸去粘在脸上的沙子。发生了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些,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想通过翻找衣服找到点线索,可除了身上穿着的皮夹克和裤子之外,我身无一物,口袋里连钱包都没有。我盯着周围的沙滩,上面只散布着无数的贝壳和小石子,没有什么能成为线索的,而且也没有任何垃圾能证明有人在这里生活。这片沙滩可真美呀。我弯腰拾起一个海螺。它只有葡萄干大小,呈现出清澈的桃色,看着就像是远离地球的天体上的建筑物。像这样由大自然孕育出来的美丽事物,在这片海滩上比比皆是。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而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它仿佛牵连着什么。也许在某段被遗忘的过去里,我也曾抱有和现在同样的情感吧。放眼望去,泛着银色光辉的大海上一座岛屿也看不见。正当我失望的时候,海面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辆无声滑行过来的两节编组小火车。它离海滩至多不过两百米的距离,车窗里的灯光倒映在黎明前的海岸上,清晰可见。这情景让人非常怀念,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银色的海面上反射出人工的光亮,那辆小电车和沙滩平行地行驶着。我愣了一下,接着就飞也似的跑了起来。火车上的人可能会注意到我。“喂——等一等!等一等!”我拼命地跑,可是双脚被沙子绊住,无法随心所欲地前行,感觉像在梦里挣扎一般。而电车也在这段时间里飞快地从我身边驶离了。过了一会儿,我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这时,电车突然消失了踪影,就像被大海吞噬了一样。任凭我如何张望,海面上也只能看见银色的波浪在翻滚。○我看着左手边的大海,漫步在沙滩上。那辆电车到底是什么?我看得那么真切,它应该不是幻象。可是电车消失之后,我的自信心也开始动摇了——难道我是在做梦?可是这也说不通啊。双脚陷入沙子中的触感、反复拍打海岸的波浪声、拂过脸颊的海风,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真实。海风吹过我湿透的身体,我冷得牙齿打战,一边继续往前走去。不久后,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就像巨人哈气吹跑了夜晚似的,天忽然亮了。大海反射着阳光,金光闪闪,令人睁不开眼睛。之前只不过是黑压压的一团的森林,在朝阳的照耀下也清晰可见。那明显是一片热带的森林。从沙滩尽头突起的小山丘连绵不绝,森林里传出奇怪的鸟鸣声。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放眼所见唯有弯曲延展的白色沙滩。左手边到地平线之间只有茫茫大海,右手边则是看不清内部情况的热带森林。虽然沙滩上什么都没有,可我也没有勇气离开海岸,走进森林。太阳升起后,异常茂密的树木深处依然十分幽暗,不知道里面潜伏着什么猛兽。突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鲁滨逊”的名字。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还想起了鲁滨逊·克鲁索的名字。没过多久,我就被一大片岩石挡住了去路。发黑的岩石上布满了风干的海藻和贝壳。我费力地爬上岩石,站在顶上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眼前是一片美丽的海湾,其上有一座向大海蜿蜒伸展的码头,旁边有一间绿色三角屋顶的小屋。既然有这间房子,那就说明海边肯定有人居住。这片海湾简直就像一处隐居地。一小片沙滩将岩石群、森林和澄澈的大海围了起来。一条小河从森林中流淌而出,在沙滩上分成两股流入大海。我爬下岩石,穿过沙滩,走近码头旁的小屋。这间木造的小屋连油漆都剥落了,可因为这是人类的手建造出来的屋子,所以我倍感安心。房子里杂乱地堆放着钓鱼竿、船桨和救生圈等东西。我走进小屋一看,面朝大海的玻璃窗前有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旧笔记本、工具和双筒望远镜。我擦了擦汗,透过略有些脏的窗户朝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蓝绿色的大海和蜿蜒的长码头。外面竟然一艘船也没有,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可能这间小屋的主人乘船出海了吧。我把脸凑近玻璃窗,凝望着海面。那是什么?我带着双筒望远镜走出了小屋。走到码头的尽头,我拿起望远镜眺望海面。远处有一座小岛。那座小岛十分奇异,小得像是要被海浪吞噬,岛上几乎全是沙滩,还长着几棵椰子树。可是最奇特的要数椰子树的树荫下居然放着一台红色的可乐自动贩卖机。这里怎么会有这个?而且似乎有个男人倚坐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我正惊讶地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只见那名男子朝我这个方向看来,接着他慌张地站了起来。我放下望远镜,挥手大叫道:“喂——我在这里!喂——”我再次举起望远镜,只见那名男子朝我大幅度地挥挥双手后,开始推起之前拉上了沙滩的船。他好像是要回到我这里来。我面朝大海,垂着双腿坐在码头上。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海水中游来游去,海底还有摇曳的海藻。“太棒了,得救了。”我放下了心,等着那男子过来。这就是我和“学团的男人”佐山尚一的相遇。○男子从摇晃的船上一下子飞跃到了码头上。他身穿皱巴巴的红色T恤和中裤,戴着漆黑的太阳镜,饱经日晒的脸上长着邋遢的胡子,给人的感觉既像小学生又像中年男子。他把船的缆绳绑在码头上,问我道:“你,从哪儿来的?”“我……”我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不能说吗?”“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嘛。那名字呢?”我摇了摇头,心中十分委顿。男子将叉腰的双手环抱到胸前,双眼透过太阳镜盯着我。他红色的T恤下面是一副精壮的身板,从短袖里露出来的手臂十分粗壮,晒黑的脸上散发着鞣革般的光泽。过了一会儿,男子不甘愿地摘下了太阳镜。“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男子微微咂嘴,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肩膀,“这可有点麻烦啊!”他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双眼闪烁着光彩,好像突然变得年轻了。可能是因为太阳镜和晒黑了的缘故才让他有些显老吧,实际上他可能连三十岁都不到。不过他说话的语调倒十分开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醒来的时候就倒在那边的沙滩上。”我指了指岩石群的方向,“在那之前的事情我就完全想不起来了。”“昨晚有场暴风雨。”“我是遇难了吗?”“可是我没看见船啊。”我们沉默了片刻。波涛拍打码头,发出巨大的声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男子说,“今天早上我出海看了一下,结果发现那里出现了一座有自动贩卖机的岛屿。我去那里调查,然后你又出现了。本来十分孤独的岛屿生活,突然出现了变化。不过这些安排都别有深意呢。”我战战兢兢地问:“这里是岛屿吗?”“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这里是岛屿哟。等回到‘观测站’以后我再跟你详细说明。顺便说一下,我叫佐山尚一,请多关照。我救了你,作为回报,你就给我当工作助理吧。”“助理?”“这样的话,你可不能是个无名氏啊。叫你什么好呢?对了,尼摩。叫你尼摩怎么样?很酷吧。意思是‘谁也不是’[42],很般配呢。你知道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吧。那么,尼摩君,我们走吧!”佐山尚一迅速向码头走去。我也慌忙追了上去。“去哪儿啊?”“‘观测站’啊。就在那座山上,看见了吗?”佐山尚一指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