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中年人话语微冷,带着些怒意。这些书虽是修真的入门读物,可皆为圣贤所著,岂可被一个少年狂妄轻视。
其余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变了,他们惊愕于林守溪的自大,只觉得此人除非是绝世天才,要不就是墙外没见过世面的蠢人疯子。
“我知道。”
林守溪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径直朝着木堂深处走去。
白祝对他很有信心,坐在云螺上为他加油打气,慕师靖却是不屑地摇了摇头,唇间只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真装。”
林守溪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木板隔开的转角。他随着众弟子穿过了一座杨柳庭院,来到考场开始作答。每人每张卷前都有一张压卷石,除了固定纸张的作用,它还能检测真气的流动,一旦考生用动灵根或者真气,石头就会发出警示的声响。
钟声响起,中年人点起了一支香。
林守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考卷。卷子上一共五十九题,种类繁多,囊括万千,林守溪的目光从上面扫过,面色不见愁容,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笔。
中年男子很是关注他,见他目光从每一道题上扫过,却迟迟不写,不由摇头,他觉得这弟子看面相便是天赋卓绝之人,只是修道除了天赋,更重要的是心性,狂妄自满终是畸病,若不改正,后患无穷。且当这是给他的第一课了。
七百年前,人类修真者处于蓬勃发展的年代,因过分尚武而出过无数穷凶极恶的魔头,他们对于人类的破坏甚至远大于邪灵与龙尸,自此以后,心性便成了修道路上最重要的考量之一。
中年男子刚想将目光移向别处,却见林守溪终于提笔,蘸墨挥毫,他写得飞快,仿佛不经思考,也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他将卷子写完,再未看它一眼,起身离去。
香没烧多久,连第一截灰都未落下,一般的弟子也才做到第五题。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位置也被安排在了最后,故而走过之时会经过所有人的桌案,弟子们纷纷抬头,猜测他是不是交了白卷。
“你要去哪里?出口在那一边。”中年人再次拦住了他。
“这卷子上只有五十九题,还差一题,我不该去做最后一题吗?”林守溪问。
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垂下手,说:“你去吧。”
林守溪离开了考场,来到了下一间院子,前排的弟子看到这一幕,震惊得连墨汁滴落都未曾察觉,因为在他们的视角里,林守溪几乎是穿墙消失的……难道说,这墙壁只是障眼法?最后一道题就藏在墙后面?他又是怎么一眼识破的?
林守溪来到了墙后。
墙后果然别有洞天,那是一条通往山脚林间的路,路边还有指示牌,告诉他最后的考场就在前方。
去往考场的道路上,有一间没什么香火的破庙。林守溪顺路走进了庙里。
深秋,庙中落满了厚厚的树叶,一个风烛残年的干瘦老者正在用扫帚拂着地面,他弯着腰,将厚重枯萎的阔叶扫到一边。
林守溪走入庙院,静静地看着老人扫落叶。
他并没有从叶的枯萎凋零亦或是老人的皓首苍颜中领悟到什么真谛,他只是立在那里等待,老人也似没有看到他,继续扫着落叶,偶尔卷起衣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
接着,林守溪的身后传来了敲打碗筷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发丝枯槁的缺牙老人,老人面色枯黄,饥肠辘辘,像是在行乞。
“我没有钱。”林守溪说。
老人像是个哑巴,啊啊地叫了几声,不知在说什么,看着极为可怜。
“必须要交钱才能参加接下来的考试么?”林守溪认真地问。
哑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若给你捐几枚铜钱,帮他扫一片落叶就算心性善良,未免也太简单了些。”林守溪说。
他小时候也听过一对兄弟拜师学艺,求学路上遇到了一个乞丐,身强力壮的哥哥对乞丐不屑一顾,身子瘦弱的弟弟则给了他一枚铜钱,上山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那个乞丐竟是宗门门主,最终弟弟被录取,哥哥悔恨下山。
小时候林守溪就觉得这个故事很扯淡,但他们没想到云空山竟奉若圭臬,真正执行了起来。
“做了未必是良善之人,但你若这都不愿意做,必然不是良善者。”扫地的老人被识破,气冲冲地摞下扫把。
“但若我明知故作,岂非伪善?”林守溪问。
他没有故作懵懂,行这虚假善事,他觉得自己至少是真诚的。
另一个装哑巴的老人则务实很多,他敲了敲碗,问:“你……真的没钱?”
“没有。”
“我看你这装束像是外乡人,你没有钱,又是怎么一路来到云空山的?”
“我花的姐姐的钱。”林守溪坦诚道。
若没有慕师靖在身边,他一路上注定是要风餐露宿了。
“好嘛,原来还是个吃软饭的。”老人愤愤不平。
林守溪在此处耽误了许久,考场中也有其他考生做完了题目,林守溪回头望去,发现最先来的竟是先前与自己搭讪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见到了林守溪,亦是惊喜万分,她穿着梨色上裳,提起粉色襦裙快步跑来,少女用手遮了遮额头上的伤口,对着林守溪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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