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下午两点。到了这个时间,某人买回来在自己座位上吃的咖哩、泡面等浓厚气味也逐渐散去。人们拼命地抵抗睡魔,但大多数的人都会被打败而打起瞌睡。我正闲得发慌。今天份的工作已经都完成了,明天的工作则是未定。目前手上也没什么长期的案子,也没有搁置着未调查的资料。现在完全无事可做。当然,即使如此,也不能现在就回家,否则会被当成是早退而被扣假。现在也不是休息时间,不能在公司玩电玩游戏等下班。没办法,我只好去问其他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工作。然而相同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几天,能帮的工作几乎都没了。于是,我只好到别的单位去问问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最后,我来到了总务课。我想起曾经有人抱怨过业务系统中的客户资料错误多得显眼,于是去向负责维护资料的总务课同事打听看看。结果,对方说如果我有空的话,很乐意让我代为维护资料。原本的资料维护负责人是田中先生(六十三岁),他深信电脑的正确关机方式是长按电源键不放。很明显地,这样的人难以胜任资料维护的任务。不,或许他连这个任务的意义为何都不清楚吧。因此,自从系统开始启用以来,系统中的资料等于是完全不曾维护过。至于为什么田中先生会成为负责人、以及田中先生平常都在公司里做什么,则是个不解之谜。如此这般,我姑且征求了同意,向总务课借了一部分的顾客管理帐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顾客资料的数量毕竟还是很多,我想,维护起来应该要花上不少时间吧。那样正好,这阵子有空的时候就来做这件事情吧。我所被指派的工作量比课内的其他同事稍微多了一点。尽管被指定的作业时间有点短,但对我来说仍是绰绰有余。即使如此,我的主管桦仓先生,看起来仍然没有要重新调整时间分配方式的打算。不过,他偶尔还是会不由分说地指派我做迫在眉睫、期限极短,而且份量超重超多的工作给我。因此,他应该是正确地理解我的处理能力才对。既然这样,为何经常让我闲着呢?这一点,我总是想不通。算了,这也没什么不好。我搭电梯下楼,走在走廊上,脑中如此想着。对我来说,工作行程有空档,并不会造成困扰;周遭的人们似乎也认为即使不管我,我也会去适当地分担其他人的工作,因而对我有所期待。不过他们也只是怀有期待而已,并不会强迫我,因此对我来说没有实质坏处。唯一感到麻烦的是,我必须为了找事做,而主动向许多不同的人搭话。到了走廊的尽头,我推开门,一下子各种声响迎面扑来。打键盘时发出的喀哒喀哒声。纸类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室内走路发出的皮鞋脚步声。主管对下属下指示的说话声与答覆声。还有,从近处发出的——鼾声。我叹了一口气,关上门。我之所以为了找事做而到处走来走去,是因为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办法。说起来,我应该算是个认真的人,手上没工作做就会感到坐立难安,无法理解有人竟然能够闲着不做事。例如,在上班时间不断检查发型的男人。上班时间一直在看综艺新闻的大婶。还有,现在趴在那里呼呼大睡的——成海。「……起床了,薪水小偷。」我拿着板夹,轻轻地敲了一下那颗在摇晃着的头。「呼啊?」前倾着身子趴着的成海发出迷糊的声音,慢慢地抬起头、挺起身子。今天她难得戴着眼镜,完全一脸刚睡醒的表情。她睡眼惺忪地仰望着我,眨了眨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坐在这种从入口就看得一清二楚的位置,真亏你还睡得着。」神经实在是太大条了,令人不敢恭维。我用指责的眼光向下瞥着她,督促她上班时要认真工作。「……嗯……抱歉……」成海揉了揉眼,然后大概是想起自己化了妆,一边打个小呵欠,一边慢条斯理地把手伸向面纸盒。抽出一张面纸,对折了几次之后,轻轻擦拭眼角与眼尾。手法相当灵巧,完全没碰到其他部位。然后她又打了一个呵欠,眼睛流出泪水。平时她打瞌睡醒来以后,总是会脸不红气不喘地伸懒腰,大声说「睡得真饱!」;但是今天倒是挺低调的。「向我道歉也没意义吧。」我回答道,同时在成海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这个位置的主人是小柳小姐,不过目前她不在附近,借坐一下应该没关系吧。「你怎么了?」我将板夹放到一旁,手托着腮,转向成海问道。成海擅长用化妆修饰肤质,因此看不太出来她的脸色究竟好不好;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嗯……没有啦,昨晚有点睡眠不足而已。」成海翻找着包包,又打了个呵欠。怎么看都不像「有点」睡眠不足的样子。「熬夜打电玩吗?」「傻瓜,又不是你……昨晚在想事情啦。」「……想事情?」成海拿出一个镀金的粉盒,上面有月亮的图案以及五颜六色的玻璃珠装饰,那造型看起来似曾相似。她接着拿下眼镜,突然将那对睁不到平常一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开始用粉盒检查自己的眼妆。老实说,有点可怕。她看起来粗枝大叶地做这种事,但其实她总是很小心地不让我以外的男性员工看到她这么做,可真会做表面功夫。她并不介意让我看到这副模样,但是一想到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让我忍不住要轻叹一口气。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眼光无意地追着成海修补眼妆的手指。她用折好的面纸角落沿着眼皮边缘涂了某种黑色东西的部位来回轻擦,将那涂黑的部位渗出的地方修饰得整齐俐落。无意间,我发现她的眼角有些红肿。仔细一看,眼白的部分也浮现血丝。想事情想到睡眠不足,无精打采的表情,红肿的眼皮。这些迹象代表的是——「又失恋了?」「不准说『又』这个字。」「失恋了?」「……没有必要特意改口再说一次吧。」「被甩了?」「谁要你换句话说了!讨厌……对啦,小女子就是被甩了,就是失恋啦。」成海放下粉盒,瞪了我一眼,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一手托着腮。她看起来心情不好,而且有些心不在焉。一手伸向桌上角落的文具盒,拿起坐在盒子边缘的女上班族造型人偶,在手上逗弄着。我望着她的侧脸,开口问道:「……要说给我听吗?」我从不觉得听别人吐苦水有什么乐趣可言。尤其是恋爱方面的倾诉,我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期待我说什么安慰的话只会让我困扰而已。但是,我却很常听成海吐苦水。包括工作、恋爱、甚至跟同人活动有关的事。成海这个人,只要吐完所有苦水之后就能暂且重振精神。而且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多少能够理解她的心声。更何况,对我来说,听成海抱怨并不怎么难受。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成海无精打采的样子。「……该怎么办呢……好吧,就答应你好了……」成海拿着那个采坐姿的女上班族造型人偶,并拿起另一个同系列的人偶——是个正在晒棉被的女上班族——试着把后者叠在前者的头上。尝试几次失败之后,她把两个人偶放回原处,然后,大大地伸个懒腰。「好,就这么办!今天要准时下班,让宏嵩请客,好好大吐苦水一番!」「……我又没说要请你。」「宏嵩,是你主动来找我搭话的耶。人家现在可是失恋的女生喔。这种时候身为男人当然要请客了。你说是吧,二藤老弟。」成海伸直食指与拇指,虎口抵在下巴,扬起嘴角笑着。她的牙齿莫名地白得发亮,十分耀眼。刚才的忧郁都去哪了?她打起精神来是很值得庆幸,但是,能够这么轻易地翻脸如翻书,倒也是令人有一点恼火。不过,这确实是很有成海的风格就是了。「……算了,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今天还是早点回家睡觉比较好吧?昨晚不是睡眠不足吗?」「不要啦——」「我可以明天或后天再听你说。」「不行,俗话不是说,当天的苦水当天吐吗?」「小弟我没听过这种俗话。」「我只喝一杯就会乖乖回家。」「竟然还打算要我请你喝酒?」「下班吃晚餐怎么可以没有酒喝?」「你是中年上班族大叔吗?」「你明明也很爱喝酒嘛。」「因为我是大叔。」「啊?你这是在跟同龄的我找碴吗?」「好啦,随便你。」我托着腮,眼睛看向成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