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肯定是要有人留下的,但被留下的人注定是要备受煎熬的.
如果使徒是真实的,那么没能亲眼见证的人会承受煎熬;如果是一个极度真实的陷阱,那么这次去的人是凶多吉少了,留下的人一样会承受煎熬.
所以没有人愿意留下来,但面对不得不留人下来的现实,除了最老的那一位教徒和两名渡鸦使者默认能够前往外,其他人采用了最公平的方式决定去留,那就是抽签.
由那位老人处理好密封的盒子,里面放着写好去留的纸团."我抽到了!""我也是!""还有我!"
有人拿着纸条长长舒出一口气,也有人拳头攥着纸条沉默不语,但不论如何,每个人都得接受结果.
并且因为时间紧迫,当天晚上抽中人就开始准备,天亮前就开始陆续有人分批次出发了.
不论乌鸦教徒是贵族的管家,还是码头和工厂的工人,亦或是学校的老师或者旅馆的伙计,都以各种借口请假或者直接离开.
有人坐火车,有人坐船,甚至还有人坐飞艇,已经有了觉悟的乌鸦教徒们用各自的方式陆续抵达了蓝月森林周边的一些城镇村落道路或者荒野,然后毅然踏入广袤的蓝月森林.
一只只乌鸦出现在天空,它们在渡鸦使者的操控下,作为引路者带着各方的乌鸦教徒前往约定的神秘地点.
这几天,穆兰和四个寂静骑士就在之前找准的位置附近宿营."你们说会来多少人?"
"我猜起码二三十个.""我觉得不会,毕竟这事是有风险的.""打个赌吧,我觉得不会少,绝对比三十个多."
在几个寂静骑士讨论的时候,闭目养神中的所罗门睁开了眼睛,几人对话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几只渡鸦从天空飞过,盘旋一周之后落到了附近的空地上,化为了三个渡鸦使者.
很显然,乌鸦教的超凡路径很少,甚至可能只有一两条,不管天赋合不合适,就只能硬修这一两条道路.
"使徒大人虔诚的乌鸦教徒正在赶来."
其中一名渡鸦使者放低姿态这么说着,穆兰只是微微点头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籍.
很快,其他乌鸦教徒陆续找到了正确的方位,开始接近这里,他们有老有少也有男有女,有的衣衫陈旧,也有的看起来打扮得如同绅士.
乌鸦教徒们到达后都向着穆兰所在的方向鞠躬行礼,但除了最初的渡鸦使者,没有人出声打扰,显然来之前已经相互通过气了.
并且乌鸦教徒们的时间把握非常好,在邪月日当天的白昼,最后几批人也抵达约定地点.
乌鸦教徒们分散在穆兰等人的周围区域划定休息地点,隐隐将五人所在的位置包围,但不时看向中心位置的眼神虽有几分怀疑,但激动和期待更多.
"来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看来柯德尔人是值得拯救的."
西泽这么说着,然后向着身边几人伸出了手,他赢了,愿赌服输,其他人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或者衣服口袋内掏出一根蜥蜴尾巴一样的风干肉条,这是他们仅剩的存货了,一直没舍得吃.
"有些想念霍普和汤米了......""嗯."
穆兰看得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这四个家伙之间的感情真好,不过他转头看向四周,来的人不光超出了四骑士的想象,其实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考虑到危险和行动方便,原本穆兰认为,聚集过来的人或许会有五六十人,但现在竟然有将近两百人.
每个乌鸦教徒也不走远,他们都携带了必要的干粮和水,也为穆兰等人奉上自己带来的食物.
随着太阳西斜,森林中渐渐暗下来,乌鸦教徒们一个个都开始亢奋起来,心中的激动越来越难以抑至.
别说是乌鸦教徒,就是穆兰此刻也有些紧张,这次不再是之前那样逃避乌鸦女王,他要借助奎纳斯后裔和使徒之眼来影响乌鸦女王,让她站到自己这边,同时他也要借助乌鸦女王来影响乌鸦教徒.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天空中月亮的轮廓已经出现,月亮的轮廓已经隐约出现在天上,诡异之月莫斯里布和其背后光辉之月的边缘光芒,就像共同构成了一只邪异的眼睛.
穆兰缓缓站了起来,远在迪尔迦的本体也已经提前回到了住所,今夜他将全力以赴,并且还要借助精灵的力量,两个灵魂和意志的力量再加上精灵意志毫无保留地支持,三位一体,共同对抗乌鸦女王的侵蚀.
穆兰从没想过什麽只要他开口,乌鸦女王就会把使徒之眼直接拿出来这种事,一切条件都要以实力为基础,他甚至想过乌鸦女王那里可能也没有使徒之眼,那么届时他会召唤《曙光之书》,哪怕那时候肯定会在迪尔迦那边造成一些骚乱.
"丝琳迪娅的信徒们,你们都可以靠过来了,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请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即将要进入这个世界上最伟大也是最危险的秘境!"
秘境!使徒将里世界称为秘境!即便之前已经有所耳闻,但很多乌鸦教徒,尤其是那几个超凡者或者对里世界有所认知的少数人都心中微微震动.
"我们所处的位置,对应了乌鸦女王丝琳迪娅在里世界的囚禁之所,拜曾经的奎纳斯人所赐,她应该深陷于绝望深渊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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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柯德尔人都是乌鸦教的,穆兰的话在他们耳中听起来不可谓不讽刺,但穆兰却笑了.
"命运是奇妙的,有时候恶意未必不能带来好结果,正是因为这个诅咒,丝琳迪娅在里世界这么多年,其理智或许并未被严重侵蚀,那么希望我们运气不错吧."
此时此刻,迪尔迦的穆兰本体已经睡去,他意志的力量几乎完完全全倾注到蓝月森林这一侧,而精灵同样陷入沉睡,其意志的力量在对穆兰毫无保留的信任中,追随着他以共鸣的形式环绕在影魔身边.
这一刻,穆兰仿佛能拥有同精灵一般无二的神奇感知,甚至能以肉眼的形式看到流动在世间的元素,能感受到风的情绪,能听到大地的脉动,能闻到泥土中自然流露的最初芬芳......
圣堂称为真言,诸多魔法书中所写的精灵魔法,其本质上是类似原理的魔法,而这种能力,穆兰此刻仿佛在心境层面有种灵韵天成的感觉,简直如同上辈子小说中所言的"道"的感觉.
周围的乌鸦教徒已经围了过来,四骑士也已经靠近了穆兰,他收束心神,看向地面自己刻画的简易术式阵,嘴唇微微开合,发出空灵而又肃穆的声音.
"风大地生命和水,世界的潮汐回应我的呼唤!""呼.....呜......"
一阵风在旋转中将周围的落叶吹散,地面的术式阵散发出淡淡的光辉,泥土中有许多脆嫩的幼苗破土而出,将整个术式阵周围连接成一片绿色.
一片如水的波纹从术式阵为中心荡漾开来,涟漪不断蔓延,很快扫过外围的所有人,让人有种风不但吹过体表,也拂过灵魂的感觉.
很多人微微一抖,然后忽然发现周围生机盎然的森林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枯木.
不,还有绿色存在不远处那个术式阵上依旧翠绿一片.
紧张兴奋不安和恐惧,种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乌鸦教徒心中,而穆兰已经开始迈动步伐.
"我们已经到了里世界,目的地就在不远处."
穆兰在梦里来过这里,也知道顺着气息怎么走,他们的到来显然也惊动了这里的存在,随着他们的前进,慢慢有无数乌鸦出现.
乌鸦从枯树中钻出,从黑色的泥土中钻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狂躁.
"阿~阿~""阿~""阿阿~"
但没有乌鸦攻击穆兰和柯德尔人,因为穆兰前进的方向正是它们本想要驱赶的方向.
路途并不远,穿行了一阵之后,视线的远方已经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大坑,那里的乌鸦遮天蔽日,那里的气息仿佛炼狱,不断有乌鸦坠落,又有乌鸦在黑色的火焰中飞出.
一股令人绝望的恐怖气息随着乌鸦云越压越低,他带给人的压力是碾压式的,很多柯德尔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能站直的也就穆兰和四骑士.
"奎纳斯人......你终于来了......"
乌鸦女王沙哑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乌鸦构成的黑云中仿佛出现了两只巨大的眼睛.
柯德尔人已经纷纷跪了下来,他们向乌鸦女王祷告了无数遍,但真正即将见到神了,心中却产生了无限的恐惧,仿佛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被吞噬.
这一刻,明明还很遥远的深渊,竟然已经到了众人的脚边,只要跨出一步就会坠落下去.
穆兰的视线从天空转移到深渊,无数乌鸦在他周围徘徊,黑色的气息从下方不断延伸上来,化作一只巨大且长满乌鸦羽毛的大手,直接抓住了穆兰.
意志的较量从这一刻已经开始,无数黑色的气息从穆兰的眼耳口鼻和每个毛孔渗入,黑色的大手更是逐渐用力,想要将穆兰拖入深渊.
穆兰知道,算准了乌鸦女王不会伤害他的肉体,而他的意志此刻不光是坚固,更是拥有强大的力量.
"丝琳迪娅见了这么多次,你还没搞清楚我是谁吗?那么试试吧,试试你能否占据我的身体,让我看看里世界是否将你的理智完全磨灭殆尽,用你的一切手段吧——"
穆兰的吼叫声震动云霄,天空的乌鸦云都被震散.
黑暗和灰色,光幕般的冲击,阴冷的雾气,拥有撕裂般力量的狂风,以及不断环绕的乌鸦......
乌鸦教徒们头痛欲裂,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痛苦地尖叫着,但所有人即便双目充血也没有移开视线或闭上眼睛,他们没想到进入里世界先看到的是使徒和乌鸦女王的交锋.
这一切似乎又和历史上的某一段有所对应.
此刻,就连寂静骑士们都只能强撑着站立,身体在不断颤抖,恐怖的气息摧残着他们的意志.
这里是乌鸦女王真身所在,不再是通过梦境远远交锋,在这里,乌鸦女王能动用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将坚定的意志生生磨碎.
但穆兰就站在这里,黑暗光明五彩流光,他身上的光芒汇聚在一起,爆发出彩色的光芒,强大的精神甚至扭曲了周围的景色,无数枯树和周围的乌鸦都纷纷粉碎.
穆兰三位一体的强大意志和精神同乌鸦女王的恐怖意志碰撞,即便本意不伤及身体,但身躯承受的压力已经让每一个细胞都陷入撕扯中.
穆兰此刻已经双目充血,迪尔迦的床上,主动承受更多压力的本体已经将枕头染红,但他此刻竟然还出声挑衅.
"丝琳迪娅,你不是很想得到我吗?你不是认为我不存在吗?只有这点能耐,是奈何不了我的!"
"不可能,人类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灵魂和意志——你究竟是谁?"乌鸦女王的声音变得尖锐了一些,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嗬......"
穆兰呼出一口带着血雾的气息,他知道自己撑过了最重要的阶段.
"我来向你索要寄存于此的信物,那是属于我创造之物的眼睛——我来这里唤醒你那远古的记忆,那是本该遵守的誓约——我来这里解放你那悲哀的灵魂,那是不属于你的枷锁——我来这里请你宽恕如今的柯德尔人,因为奎纳斯人的灵魂之火尚未熄灭......"
穆兰主动向着深渊踏近一步,然后是第二步,黑色大手都拖不动的身躯踏出隆隆的雷声,积蓄的所有精神力在这一刻全部绽放.
"我来纠正奎纳斯人那错误传承的预言,我来告诉你存在于世的价值——"
"我并非代表毁灭,而是象征希望,当世界终焉之时,我就会降临!"
穆兰双脚踏在深渊的边缘,低头看向下方无尽的黑暗,血红的双眸透出摄人心魄的七彩光芒.
"丝琳迪娅,我是奎纳斯人预言中的第一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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