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幻影

                Ⅰ时光飞逝,刚刚进入七月,一条便再次接到了杉田的邀请。只不过这一次,一条终于答应了。他们在JR秋叶原站会合后,一起从昭和通出口离开了车站,又走了几分钟,来到了一家古旧居民风貌的居酒屋。“是这里吗?”“怎么了,似乎很意外嘛。”“不……”“以前啊,总之是有酒喝就好了,所以总是会去便宜的地方。那时可是个在意各种指数的年纪呢。”一条根据年轻时的印象,总是会想象在闹市街道的附近接二连三地在一家家酒店喝下去。以前会前往的店家,总是有美艳的女店主不经意的拿出推荐的小食店,总是就是一条不擅长应付的地方。有次他被带到了一家酒店,一位年轻女性就坐在身边,他就不得不一直配合着说话,还要表演在高中时闹着玩而学会的简单魔术,总是令人觉得十分空虚。他们走过了只有吧台的一楼,踏着陈旧的木梯“吱吱”地往上走,终于在二楼一角的深处找到了沙发座位。那间隔就像独立的房间一样,有着对话不会被其他人打扰的宁静,这一点实在令人欣喜。杉田先以惠比寿奶油泡沫黑啤酒干杯,之后便转喝烧酒加水了,他一边喝酒的同时还一边说道:“被女儿看到我的身体检查报告了。她唠唠叨叨地说要喝的话就喝烧酒。”一条觉得在碎碎念间还能够遵守承诺的杉田实在能令人会心微笑,自己则品尝着用小灰烟灸过的烟熏芝士配以日本酒,那味道真是意外的配合。“你的母亲好吗?”杉田问道。“嗯,虽然已经辞去了医院的工作,但因为她还是无法不动动身子,所以现在当上了民生委员。”“偶尔也带她去泡泡温泉吧。要是你储存了那么多钱,就带她去房间里有浴缸的地方吧。”“我可没有存到那么多钱。”“骗人,你明明没有在和谁交往,那你把钱都花在了哪里啊?”“我有去能进行个人体能训练的健身室锻炼的习惯……”“哦,是这样吗?你真是的……即使是一点也好,把钱花在女人身上啊!你可以找个伴侣了吧。”“不,那种事就算了。”“才不能算了!到了我这种年纪,拥有想去守护的人可会变成莫大的动力啊!所以你也……”可是这样说着的杉田却突然停了下来。“……难道你……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什么?”“就是在传你已经和女**往了呀……”杉田看着目瞪口呆的一条,笑着说了句“不可能的吧”,便转移了话题。对不像有对象的一条来说,自己经常会被问“什么时候结婚”这种问题。虽然已经习惯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朝着这种方向发展。一条当然没有从未和女**往,这种感情当然存在,只是感情深刻的并没有几个。他应该是从高中时代开始的,从那时就开始避免和其他人深交。对于和女孩的关系亲近感到胆怯而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在十岁生日时发生的悲剧可以说是起因。Ⅱ昭和五十九年(即1984年)的四月十八日,名古屋从前天开始持续放晴,那几天都是天空飒爽的晴天。以两天前的雨天为分界,现在的气温超过了二十度,是会令人冒汗的天气。小时候的一条熏从学校回家,却看不见母亲民子的身影。一条不禁感到疑惑。在名古屋西市民病院工作的母亲,由于昨天是值夜班,所以正常的话先是应该已经是休息时间了。这时,他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便条。“爸爸遇到点意外,被送到妈妈的医院去了。妈妈去看看情况再回来。”一条看到这一句话的那一瞬间,觉得喉咙好像被紧紧勒住了。意外到底是……?受伤吗?那令人不快的汗水逐渐渗出。但在一条继续读下去后,他也稍微感到了安心一点。“虽然还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爸爸很强所以绝对没问题的!我做了熏最喜欢的咖喱鸡块,肚子饿的话就吃了吧。冰箱里还有给你过生日的蛋糕哦。了解情况后便会打电话回来。”便条的最后加上了民子经常画的微笑自画像,看到这个,令一条的心情平静多了。之后一条走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书架上用来装饰的父亲的照片,一条对着照片在心里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照片是在做“考察爸爸的工作”这个社会科目的课题时拍的。照片中的父亲站在一条的身后,将双手放在了一条的肩膀上微笑着。父亲一条佑是在名古屋西署执勤的警察,一条就是在那时首次得知父亲实际的工作是怎样的。同事都说佑即使在和危险为伍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冷静的引领大家,一条对此十分感动。自从那之后,他也变得对佑十分尊敬。“别半途而废”是佑的口头禅,无论是运动还是学习,佑绝对不允许中途放弃。但佑在结婚纪念日,以及在民子和一条的生日这些时候,便会饱含名古屋人风格地趁机准备着令人吃惊的厉害礼物。佑和民子的感情很好,家族旅行时佑当然会和一条合照,但是佑也必定会和民子拍摄只有两人的合照。有时是民子轻轻抱着佑的手臂,有时是佑用久经锻炼的胳膊将民子开玩笑的做出公主抱。一条虽然认为这似乎是自从情侣时代开始便没有间断,身为丈夫还是非常半吊子的人,但在害羞的同时也感到了高兴,内心把这以家庭为重的父亲视为骄傲。那天早上,佑一边制作为一条庆祝生日而混入了芝士和番茄的蛋糕,一边告诉一条:“今天穿长袖可能有点热啊。”在民子值夜班而不在家时,佑便会做早餐并且送一条出门。“爸爸,今天不会太晚回来吧?”一条在出门前往学校之前,一边穿鞋一边这样问道。最近佑都因为工作繁忙而很晚回家,这一点让一条有点不安。“当然!昨天的棒球比赛因为职业棒球队的‘中日龙’成员小松而胜出了,今天是郭源治上场吧?无论如何也要打败阪神取得连胜,所以六点之前绝对会回来的!”“咦?不是这样……”“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已经准备了好东西,不用担心。”“爸爸真是的!那我走了!”“喂,小心汽车啊!”一条边跑边回应了一句,心想:爸爸一直是那样子呢!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分团登校的集合处。结果那便是和佑最后的交流。一条直到晚上,都没有收到民子的联络。他在深感不安中搭乘巴士赶往了医院,正好民子在护士办公室准备拨打电话回家。一条看到民子那疲惫不堪的表情,心跳突然急剧加速。他和民子的目光对上了,只能茫然的站着。民子缓缓走来,突然抱住了一条,说道:“对不起……不行了。爸爸,救不回来了……”“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句,民子已经说不任何话来了。他们穿过阴暗冰冷的走廊,进入了停尸房。佑已经变成了无法说话的尸体,躺在那里。因为正进行挖掘工程的地面陷落,从而令大量地下水喷出,数名工人掉进了水量急增的暗渠里。佑为了拯救他们而丧失了生命。在佑西署内的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三张预定在六月五日在名古屋球场举行的中日龙对决巨人队的入场券,那是一般来说不可能买到的,坐在本垒后方铁网后的季度票。一条抱着佑冰冷的遗体哭泣,民子也只是静静的忍着没有哭出来。她应该是觉得不能在孩子面前惊慌失措吧,所以依然将葬礼的编排坚强的完成了,从守灵夜到出殡,都没有在别人面前一边流泪,一边应付殡仪公司、僧侣以及宾客。一条看到这样的母亲,认为自己也不能哭泣。但是,就在他们在火葬场进行最后的告别时,民子犹如决堤般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无视众人的目光紧抱棺材,赶走前来安慰的亲戚,甚至扬言要终止火葬。亲戚们合力将民子拉开后,火葬才终于开始顺利进行了。而一条在这期间一直茫然的呆望着,母亲居然会如此失控、如此哭泣……这些都是一条第一次见到的情景。自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民子都会在夜里独自哭泣。一条虽然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表现得与平常无异,但对于自己外表坚强的母亲,她的泪水却让一条大受打击。一条进入高中后,决定继承父亲的遗志成为警察。那时候虽然也有喜欢的女孩,但当一条想让关系进一步加深时,他总会想起母亲那时的眼泪,因此感到苦恼。要是说自己过分认真的话也的确没错,但是他越喜欢就越不希望对方承受突如其来失去亲人的悲痛。一条内心失去了这份感觉的出路,所以也曾经尝试过毫无理由的分手。再后来,一条成为了警察,这份苦恼却依然持续着,和女性保持着距离。被人在背后说是装模作样也好,自命不凡也罢,这些一条都不在乎,所以从来没有去找借口。这就是名为“一条熏”的男人——对所有事都不可以半途而废。 II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