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娘会回来的
将军府，赵语桐带着丫鬟来到书房门口，接过豆儿手中的食盒，对她们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
豆儿应了，赵语桐踏上台阶，轻轻叩了叩门，良久，里面无人应声，她便轻轻推开一条缝，见赵凌然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
她抿嘴一笑，爹爹不会是睡着了吧？一大把年纪了，真不会照顾自己。
“爹！”赵语桐进了房间，见赵凌然一个人独自靠坐在椅子上发呆，低声唤道。
赵凌然抬起头来，看见是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语桐，是你啊！”
他的笑容有些牵强，扯得赵语桐的心一阵揪痛。爹这些年难道都是这样过的吗？往日还有大哥陪他说说话，如今他都出征两个月了，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心里该有多寂寞啊。
“爹！”她悄然走近，撒娇地环住父亲的颈项，柔柔地唤道，“你又在想娘了吗？这么多年，难道你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赵凌然摇头，叹道：“若是我知道，岂会在这里干坐着，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将她救出来！”他的眼眶有些浮肿，昨晚他根本就没有休息好。
“好了，您不要再伤感了，日子还得过下去。我们不是到处派人寻找了么？相信很快就会传来消息了。”她安慰道。
赵凌然却有些烦躁，大手扒了扒头发，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等等等！你要我等得下去呀！”话一出口，惊觉到自己情绪不对，连忙道：“女儿，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我只是……”他颓然地坐下，将身子整个陷进椅子里去。
“好了，爹，我们不说那些了。”赵语桐将一个食盒放在书案上打开，“这些日子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我给您炖了点绿豆汤，您喝了吧！”
她取出一碗熬得烂烂的绿豆汤，汤浓水碧，淡淡的带着甜香的气息立即散开，冲进赵凌然的鼻端，他心中的烦躁之意渐渐消散。
“嗯，闻着就香！”赵凌然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小碗绿豆汤，舀起一口放进嘴里，闭目感受着，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
“好喝吧？我可是熬了整整两个时辰的，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赵语桐炫耀地扳起自己的指头，表起自己的功劳来。“您都不知道，做这道绿豆汤有多少道工序。首先挑拣最饱满圆润的豆子，然后洗净，上笼旺火蒸两刻钟，直到蒸酥为止。还要将薏仁米、蜜枣淘洗干净，放入小碗中与豆同时蒸煮，然后将青梅、金橘饼、佛手萝卜、京糕等分别切成绿豆大的丁，水烧沸，将以上原料分别撒在汤内，再加入糖桂花、玫瑰花，这道汤才算是完成了。”
她一边絮叨着，赵凌然则大口大口地喝着汤，很快，一碗汤就见底了。
“是啊，真好喝！”他几口将一整碗汤喝完，满足地微笑着。“以前，你娘就最喜欢熬这种绿豆汤了，他总是说，我一个大老粗，若是不多喝点绿豆汤去去火，她可接受不了我的火爆脾气，于是硬逼着我天天喝，顿顿喝。”
想到这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心中充满了温暖。
那个跟语桐长相酷似的女子，总是调皮地变着法子做各种绿豆汤，逼着他喝下。他不愿意，皱着眉头道：“萱娘，这种食品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家用的，说出去惹人笑话。”
她却莞尔一笑：“他们不明白它的好，我却最喜欢了。你看，我整整熬了两个时辰，你就多少喝两口吧！”
他无奈之余，只好勉强地端着碗，硬着头皮喝下去。没想到，甜甜糯糯的滋味直往口齿间钻，让他一下子就爱上了。
再次喝到这熟悉的味道，赵凌然心中感慨万千，眼里不由得便有了湿意。
赵语桐没有答话，她知道父亲压抑得很辛苦，当年的事情，他基本上不对外人讲，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她刻意找府里的老人打听到，以前娘最喜欢做这道绿豆汤，她才故意试着做了来，没想到还真的勾起了他无尽的回忆。
赵语桐鼻子微酸，接着拿碗的当儿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花，父母的爱情，经历了十五六年依然历久弥新，这不得不让她感动不已。
赵凌然却低低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可是，如今我连她在何方都不知道，究竟何年何月我们一家才能团聚啊？”
赵语桐强撑起一脸笑容，安慰他：“爹爹，您要知足些。您有了我和哥哥两个，不是一种安慰吗？只要娘还在，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能见面的。我有预感喔！”
赵凌然见她笑颜如花，心头也好受不少，不过想起赵承希，他又是一阵黯然：“唉，或许是老天惩罚我吧。当年丢了你娘，如今连第一个孙子都没了。承希常年不在家，等回来不知道是何时了。要再抱上孙子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赵语桐见他伤感，忽然一阵冲动，挨近他附耳说了几句话，赵凌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她：“语桐，你说的是真的？多久了？”
“还不到两个月呢。没有人知道，我本来想着过段时间稳定点再说的。”赵语桐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父亲感慨失去了孙子，她也不会这么早就告诉他。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才说呢。也不知道让我高兴高兴！”赵凌然开怀一笑，一扫之前的阴霾，关心起他的外孙来。
“你可吃得下？这段时间千万要小心了，李妈妈是过来人，你可要好好听她的，不许任性，知道了吗？”赵凌然一连串地叮嘱着，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想放过，细细地说给赵语桐听。
赵语桐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了，她怎么一下子就冲口而出了？现在听着这个父亲在耳边唠唠叨叨的，心里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爹，您怎么知道那么多，好像……”好像怀过孩子似的。她吐了吐舌头，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赵凌然没注意到她的话，一脸骄傲地道：“那当然，想当初你娘怀上你大哥的时候，我可是亲自在她身边照料着，什么事情不是我亲自去做了？”当时，他甚至连尿布都洗过呢，还被凌寒萱笑话过几次。只是后来有了女儿，他甚至都来不及知道她的存在，就和她分离了。
赵语桐心里感慨不已，她这个爹爹怕是这个时代最好父亲的代表了吧？
“爹，你会不会怪我啊？”她忽然问。
赵凌然诧异道：“怪你？为什么？”
“因为我的出生，让娘亲遭受了那么多苦难，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离开吧！”赵语桐垂下睫毛，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当年母亲产后虚弱，将她托付给了柳家，之后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娘亲一直都没有回来。
赵凌然责怪道：“傻孩子，你一个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不知道，你大哥有点淘气，我们当初正想要个女儿呢。只是我不好，当时太忙，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还让她一个人落单了。说来都是我的错！”
“您就不要自责了吧。总之，我们不是知道娘亲还在吗？这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我们多加派些人手，不一定哪天突然就找到了。”赵语桐不想见到他又将自己缩回壳里，连忙道。
不过，她还真有些期待呢。当初，父亲找自己不也是费了好一番周折吗？她就是相信，自己与母亲也会团聚的。
“你说的对。等你的孩子出生，我们一定要将你娘找回来，让她好好弥补没有养育你的责任，就让她养外孙吧！”赵凌然也很快看开，开起了玩笑。
“好啊，你们都没有养我，到时候一定要让你们养大他才行！”赵语桐故意道。
“好啊！”赵凌然爽朗一笑，父女俩幸福地谈笑着。
刚走出书房门，紫苏迎了上来，低声道：“大少奶奶，奴婢刚从舅奶奶那边过来，她那边情况不太好。”
“我们过去！”赵语桐抬脚就走。紫苏连忙几步跟上，豆儿也紧紧地盯着她脚下的步子，生怕她一脚踩空，像肖景瑶一样。
豆儿最近越发地感受到了赵语桐对她的善意，那天，紫苏亲自告诉她大少奶奶有孕的事情，还让她一定要守紧口风。豆儿知道这是主子对她的信任，自然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
“紫苏姐姐，你就放心吧。奴婢一定守口如瓶，若是有半个字露出去，就……”
紫苏笑着啐了她一下，“呸，也不知道给小主子积德，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谁要你怎么样了，你只要记住就行，以后好好做事，顾好了小主子。”
豆儿灿烂一笑，倍感责任重大，之后便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了。
书菊一脸急切地往外疾奔着，一见赵语桐，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大姑奶奶，您可来了！快去看看咱们少奶奶吧！”她焦急的样子让赵语桐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越过书菊连忙往屋里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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