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礼物


        李瑁就这么狼狈的被桃子弄到了长安,“整个长安的人都看见了寿王的狼狈样子,现在说什么都有,有人说是桃子冒着危险救了寿王,真正是兄弟情深,有的人说寿王在荆州倒行逆施,合该如此,言下之意寿王只有以死谢罪才能平息民愤,有些人则是说荆州地面上无法无天,根本不把圣人和朝廷放在眼里。还说寿王是贤王,能体谅百姓的苦楚。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珍珍绘声绘色的说着桃子英雄救美——不对,应该是英雄的小弟,不惧危险拯救兄长的故事。 杨玉哼一声:“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李瑁好的,自然是那些百姓们了。他们辛苦劳作,却总是没什么起色。辛苦几十年也不过是温饱罢了。他们熙然希望有个李瑁这样的人出来均贫富。那些恨不得李瑁立刻死的,都是氏族和宗室罢了。既得利益者怎么舍得把自己的资源拿出来和别人分享呢。这个桃子,我就知道他不肯放手的。” 珍珍听着杨玉的话,沉默一会,发自肺腑的感慨:“桃子做太子是我们百姓的福气啊。我只是担心桃子,要是真走这条路的话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只看寿王就知道了,他做的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已经被人恨得咬牙切齿了。听说他在荆州的王府已经被人纵火好几次了。” “我做阿娘的,真是矛盾。我不想他一辈子庸庸碌碌,做个守成之君,每天被条条框框束缚着,内心那点理想,那点热情只能被现实慢慢的消磨殆尽。可是我更担心他安全,我希望他能生活的轻松!”杨玉忍不住有些哽咽了,拿着手绢擦擦眼角,她无奈的叹息:“我真是越发脆弱了,难道这是我要老了前兆?” “娘子一点也不老。因为桃子不是别人啊,他是娘子的亲生儿子。娘子只他一个孩子,可不是要当成珍宝捧在手里,那个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事事顺心?可是就是帝王家也不能没烦恼啊。我看桃子是个能干的,他和娘子很像呢,行事说话,一个样子。当年娘子做什么都带着桃子,他在襁褓之中就跟着娘子做生意,可不是耳濡目染吗?娘子当年只是个扬州的商人,就能凭着一己之力打造出来那么大的生意。桃子是皇子,是储君,可不是建树更大吗?按着娘子的话,就是平台更大啊!娘子不要说话,且看桃子接下来怎么办。”侍女端着汤药进来了,珍珍起身服侍着杨玉吃药。 把手里的白开水递给杨玉漱口,珍珍笑着说:“就算是闹的厉害了,自然有圣人出来说话呢!这都是正道,桃子自有上天护佑。” “很对,朕一定要给自己的儿子做主的。珍珍跟着娘子这么多年,说话办事,看问题是得了娘子真传了。桃子么,可是和朕一样的!”李隆基站在窗子外面,一脸严肃的纠正珍珍,桃子和他这个老子更像一点。桃子的英明果决是遗传了自己! 真是——什么醋都能吃啊!杨玉很无奈的对着珍珍做个鬼脸。珍珍忙着对李隆基行礼:“奴婢可不敢当。不过是跟着娘子学了点皮毛。我的资质也就是学这点东西了。”珍珍忙着找借口跑了。 “我好容易找个说话的人,谁知还被三郎赶走了。你展在外面做什么呢?”杨玉对着李隆基做个鬼脸,李隆基撑着窗框,一下子翻进来,站在杨玉跟前笑着说:“我可不是想听墙根,实在是娘子和珍珍开着窗户在底下说话,我不听也不行啊。今天怎么样了,腿还疼么?”李隆基担心的看着天色,前几天还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呢。谁知今天早上就开始阴天了。但是明天就是册立太子的典礼了。李隆基有些郁闷,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天公作美。 “我早上有些腿疼,心里还担心呢,别是要变天了。谁知到了中午竟然不疼了。大概这云彩明天就散了。三郎——”杨玉伸手给李隆基整理下袍子,满肚子的话要说,却说不出来。她担心还没正式成为太子,桃子和李隆基就开始有了政见分歧。那不是又陷入了皇帝和储君互相猜忌的怪圈了吗?到时候杨玉该怎么办呢? “你放心,桃子对我这个阿爷从来不瞒着,他有什么都和我说,哪怕是意见不同,争辩的面红耳赤,我们也不会心有芥蒂的。这样很好——身为储君,就该把无私两个字装在心里。我最喜欢桃子的性子,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君父一片赤诚!”李隆基拉着杨玉的手,带着几分得意的说起来父子两个对政务讨论。 “……桃子说也有道理,现在看起来国库充盈,连年粮食丰收,长安和洛阳再也没粮荒了。而且黄河,淮河也开始整修水利了。江南商业税收已经赶上了江南的粮食产量。可是百姓们却没变得更富裕。那些财富到什么地方去了?国库中的只是一小部分,边境上也没多少战事——还不是都被大商人,大地主们弄到手里了。那个陆江海,在江南已经是富可敌国了,更别提在辽东,渤海的生意。他还是个商人。一些名门望族,更是阡陌相连,几个州县的农田都是他们的。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百姓都要靠着他们生活!”李隆基越说脸色越严肃。这么下去,自己岂不成了穷光蛋天子了? 边镇刚把军政大权在握的节度使们修理整齐了,逼着他们交出权力,谁知又来了那些豪强们。东汉末年群雄幷起的教训不远啊!李隆基认为桃子担心很有必要,国家的财富增加,却没增加到需要的地方上。难怪已经有不少官员上疏,请求废止府兵制度,改为募兵制,因为官府实在是无田可授啊。不给丁田,哪有人当兵啊! 募兵的话,一旦战事起来,那就是金山银山顷刻之间都会烟消云散的。因此财富还是抓在朝廷手里最安全。哼,那些大商人,大地主们会拿出来银子和粮食来保卫朝廷吗? 可算是上点道了,杨玉发现和李隆基说什么为民谋福利,根本是鸡同鸭讲,但是要牵扯到了皇帝的利益,李隆基可就认真对待了。说白了,真是屁股决定脑袋啊! “哼,原来你们父子背着我说悄悄话了。我还在哪里自作多情呢!真是——气死我了,原来我是多余的那个!”杨玉装着吃醋,酸溜溜的抱着肩膀:“我现在又无趣,又啰嗦,基本上是个无知妇人了。你还来干什么呢?找你的儿子去吧!顺便给他带个话,我不想见到他!” 李隆基带着几分得意,忙着解释:“娘子息怒,桃子可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你呢。我们只不过是进行些男人之间的对话。你素来对那些无聊的政务不感兴趣。”说着李隆基凑近了杨玉耳边,低声的说了句什么,成功的惹来一阵娇嗔。 雍王府上,李瑁洗了澡,正毫无形象的狼吞虎咽。“小心吃,别噎死了。就是你死了,也没多少人给你哭坟呢。”桃子的声音就像是暗夜中的猫咪,忽然冒出来,吓人一跳。李瑁真的被噎住了,他瞪大眼睛,脸上迅速变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珠子都凸起了,他使劲的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但是却徒劳无功。就在李瑁快要窒息的一瞬间,桃子对着的李瑁后背狠狠一脚。一块肉从他嘴里喷出去,李瑁咳嗽着,终于喘过气来了。 “啧啧,你还能干什么啊。这副样子,真该叫整个天下的人都看看。我看荆州你是回不去了,干脆留在长安吧,我罩着你!”桃子坐在李瑁对面,递过一杯酒,“真是个没礼貌的孩子,你这样会出人命的。我被你在长安转圈展览了这么半天,谁都知道我在你的府上。若是我真的被噎死了,你可怎么对人解释呢。我为什么不能回去,我心里肯定是巴不得我离开长安远远的。别装了!”李瑁深深看一眼桃子,一段日子没见,桃子又长大了不少。 “哼,还么彻底不可救药。我当然巴不得你离开长安远远的,不对,是离开我阿娘远远的。永远和她保持一千里的距离。但是——”桃子上下打量着李瑁,就像是在挑选猎狗。李瑁被桃子的眼神冒犯了,不满的哼一声:“有什么话快说,我要去什么地方,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呢。你想我留下来,不会给你当枪使吧。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搞事业啊。你不是喜欢均贫富,专门打击那些霸占百姓田地的地主豪强吗?留在长安接着干这个啊。我可不想看见偌大天下,只养肥了那么一小撮的商人和地主。天下的财富是天下人的!”桃子一脸正色,盯着李瑁。 “你真的这么想?不是在借我的手铲除异己吧。你可知道要真这么干,可是逆天而行呢!”李瑁不太相信耳朵了。桃子竟然会这么想! “你根本不是心怀百姓,而知别有所图吧!我就知道,物反常即为妖,你打什么主意呢?”桃子忽然抓住李瑁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跟前,逼问着。李瑁心里漏跳一拍,随即深吸一口气,再脑子里迅速的想起某人曾经说的话,他直视着桃子的眼睛,有些愤怒的说:“你在侮辱我吗?我现在还能做什么?整天的醉生梦死才是我该干的事?我也曾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满怀理想——都是被你那个好阿娘给打碎了。我好容易从泥沼里爬起来,你们还想把我踩回去。” 呃,好像是自己想多了!桃子在心里繁复思考掂量,十八哥好像说的是真话。要是他骗我,必然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的。 “这世上也不只有你一个满怀理想少年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我的!你不想被晾在沙滩上不能翻身吧,我给你个机会。要不要!”桃子顺手打击下李瑁,然后扔出橄榄枝或者是救生圈。 李瑁垂下眼睛,想了想,眼神空洞:“我如今风絮飘零,身不由己啊。叫我留下来,你来办。说吧,叫我干什么呢,有没有计划。” 桃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个自然,至于计划。等着你留下来再说吧!” 太子册封典礼,杨玉完全是按着皇后的待遇进行,在麟德殿里,杨玉坐在李隆基身边,看着桃子穿着全新的太子服色,朝气勃勃的向着她走过来。杨玉在心里忽然生出个想法,今天是桃子的大日子,更是自己的大日子啊。 要说雍王册立太子是板上钉钉的话,那么杨玉成为实际上的皇后则是暗潮汹涌了。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呢,杨玉就被李隆基给弄醒了。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杨玉不满的哼一声:“这么早啊,我要再睡一会!”李隆基笑着说:“不早了,只是比我早朝的时间早了那么一点点。整天说谁不早朝啊!”李隆基带着几分无奈,捏着杨玉的鼻子:“快点起来,你儿子的大日子,你可不能迟到啊!” 杨玉脸上微微一红,扯了被子蒙住头:“别捏了,我醒醒神,一会就好了!”这个小心眼的李三郎,还记着呢!不过也不能尽信史书的记载,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李隆基还是基本上按时上班,倒是杨玉的恒泰商号。她这个当家人是彻底没考勤了。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上班,迟到早退什么都是日常啊。 一通折腾下来,杨玉穿着比皇后朝服还要金碧辉煌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本来头上顶着假发髻,还有沉甸甸的凤冠,还没到麟德殿,杨玉的脖子和肩膀开始隐隐作痛了。但是底下那些个灼灼逼人的眼光,顿时叫杨玉忘记了身上沉重的礼服和隐隐作疼的脖子了。他们心有不甘啊! 你们真是道德上毫无瑕疵,是着恶浊世上的纯洁天使啊!杨玉经历了这么事情,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对杨玉的指责,嘲讽,把她钉在耻辱柱上,其实根本不是他们多高尚,无法容忍一点道德上的瑕疵,而是羡慕嫉妒恨! 杨玉心里冷笑几声,她现在很享受这种看着他们嫉妒的要抓狂,却只能忍着,还要对自己无比恭顺的样子。今后她可以有的是时间看他们的表演了。 李隆基悄悄捏一下杨玉的手,她才回过神来。桃子已经对着圣人和贵妃跪拜下去了。杨玉收回了思绪,看着桃子,无限感慨。当初她在离开长安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怀孕了。在确定怀孕的第一时间,她甚至生出打掉他的心思,但是下一刻,杨玉就下定决心了:她要这个孩子,一个只属于她的孩子。 桃子成长的一幕幕在眼前飞过,今天杨玉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儿子长大了,他自己精彩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宴会上,李隆基压低声音问:“娘子方才走神了。你在想什么呢?”杨玉无限感慨的说:“我想起桃子刚出生的样子,红彤彤,皱巴巴的,虽然很瘦小,但是哭声倒是劲儿很大。张大嘴,好像一肚子的怨气,在哪里嚎啕大哭。一切好像还是刚发生的,谁知一转眼,已经是成年了。我终于能松口气了。可是心里却有空落落的!”难道我年纪轻轻就要开始退休生活吗?杨玉脑海里浮现出自己逛菜市场,跳广场舞的场面,杨玉立刻嫌恶的摇摇头。 “娘子怎么会感觉无聊空虚呢,以前你全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现在桃子终于不需要娘子时时刻刻守护着了。娘子,可否把一星半点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李隆基一脸终于得解放的表情,和杨玉说:“今后我们两个人不问世事,安心过几清静日子。不要被那些繁杂的政务打搅,不用见那些不想见的人,做非做不可的事情。” 杨玉被李隆基描绘的美好生活勾起兴趣,两个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商量起来了今后的清闲生活了。桃子就坐在李隆基下手,听着无良爹娘的话,都要哭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们这对父母太没良心了,把那么多的事情推给我,自己逍遥去了,叫我苦哈哈的做事情!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我有多伤心,你们造吗?你们造吗?” 李隆基斜眼看着哀怨的儿子,面不改色的说:“我和你阿娘是要锻炼你。都是你阿娘,太娇惯你了!”桃子很识相的把抱怨咽回去,眼巴巴的看着杨玉,刚要说话,就听着高力士大声道:“寿王进献圣人贵妃礼物。” 李瑁有些跛的上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对着李隆基跪下来:“儿子奉圣人之命到荆州,我不敢问忘记圣人教诲,日夜思索如何安抚荆州百姓。圣人恩泽四方,今年荆州是丰年,田里竟然长出来双穗稻谷,是天降祥瑞,预兆大唐百姓再无饥餒。” 李瑁的话一出来,底下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圣人,看圣人如何反应呢。荆州今年的确是大丰收,可是这个大丰收是怎么来的?好不是寿王逼着大地主们把田地让出来的结果吗?那些大地主们,都是当地望族,世家,他们不用交税。那些没田地的农民也不用交税。现在贫苦农人都有了田地,他们按着制度纳粮,账面上自然是荆州大丰收了。圣人若是夸奖了寿王,事情就耐人寻味了。 “嗯,只要认真办事,上天不负你。”李隆基面色平静,不辨喜怒。高力士接过来李瑁的礼物,李瑁又对着杨玉说:“儿子也为贵妃预备了礼物!” 杨玉一口茶点茶喷出来,他还真放得下身段啊!自称儿子,可惜,我没这么老的儿子!李瑁接过来侍从递上来的一个被锦缎包裹,手杖样子的东西,高高的举起来,对着杨玉毕恭毕敬的朗声道:“儿臣进献阿娘玉首金身天龙杖!” 你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慈禧太后!李瑁,你到底要做什么?桃子刚册封太子,你就暗示我做太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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