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
看着躺在床上昏沉沉的桃子,杨玉又是担心,又是难过。担心桃子的身体,柳东桓说的没错,心情不好,就是天上老君的仙丹也没用处。桃子这么小,却心事重重的,今后肯定要出事的。她就桃子一个宝贝儿子,杨玉不敢想下去了,难过的是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系。
要是当初一切——现在想这个没用处,最要紧的是解开桃子的心结。桃子昏沉沉的哼一声,慢慢的睁开眼。杨玉立刻轻声的问:“桃子觉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喝水啊!”说着杨玉伸手去摸桃子的额头。竟然还是很烫的!春桃立递上来冰毛巾,杨玉摇摇头:“用温水,桃子身上这么热,忽然用那么凉的,更不好!”
“我没事了!”桃子哼唧着扯过来冰毛巾蒙在脸上,叹息一声:“好舒服啊!我有点热!”说着桃子要掀开被子。杨玉忙着接过来温水:“好,别动了,我来!”亲手换个薄被子,桃子舒服多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看着一直黑着脸站在床尾的李隆基,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还请阿爷宽恕我御前失礼。”
李隆基脸色缓和下来:“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有什么错误?不要想别的了,安心休养。你留在宫中休养吧。这样你阿娘也能照顾你!”哼,我的娘子暂时借给你!李隆基摸了摸桃子的头,有几分委屈。桃子露出个虚弱的笑容,靠在杨玉怀里:“嘻嘻,我真是因祸得福了!阿爷说话算数,可不能一天不到,你就嫌我打搅了你们了!”李隆基很宠溺的对着桃子说:“阿爷说话算。不过你先把药喝了!”
一个精致的金杯出现在桃子面前,高力士关心的看着桃子,似乎在说:“乖孩子,听话,喝药了!”桃子嘴角抽了下,接过来金杯一饮而尽:“我喝了,啊啊啊,苦啊,怎么这个味道啊!”高力士笑着说:“良药苦口,殿下喝点水压一压。”
喝了药,杨玉坐在床头,眼巴巴的盯着桃子,她有无数的话要和儿子说,但是却张不开嘴。李隆基知道杨玉的心思,上前对着杨玉说:“叫桃子先睡一会。他就住在宫中,你们有的是说话的时间呢。”
桃子则是扯着被子,疲惫的说:“我想睡一会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个孩子,杨玉一阵伤心,桃子长大了,学会隐藏心事。杨玉宁愿桃子一直做个快乐简单的孩子。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李隆基拉着杨玉出去了:“娘子放心,我已经叫人安排桃子住在东内苑好了。只是那边很久没人住了,要先打扫一下。”李隆基轻声在杨玉耳边说着,东内苑,那就是太子的东宫啊。可怜的是李亨根本没在那里住几天,就被李隆基安排在十王宅那个集体宿舍了。这会叫桃子住在东内苑。不就是宣示了桃子的身份吗?杨玉心里忽然闪过个念头,这个事情只怕不简单啊。
“住在什么地方有什么要紧,我只是疑惑,李瑁到底疯了,还是要和我明刀明枪的对战了!”敢做出伤害桃子的事情都,杨玉可不会善罢甘休。别说李瑁是前任,就是现任也不行。看着杨玉杀气腾腾的要去找李瑁算账,李隆基嗤笑一声:“他应该没那个脑子,真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懦弱犹豫,毫无主见。不过是中了别人的圈套罢了。他只是对娘子还旧情难忘呢!”哼,敢觊觎朕的娘子,活腻歪了。当初可是你把杨玉推开的。你以为的娘子会像是那些无知愚蠢的女人一样,一辈子战战兢兢仰人鼻息的生活。可惜你错了!杨玉可不是一般人呢。
杨玉看着李隆基理直气壮地样子,忽然忍不住笑起来。说的李瑁好像是第三者一样,你们到底是谁挖了谁的墙角啊。看着杨玉笑起来,李隆基却是一脸理所当然:“娘子笑什么。当初是你要和离的,现在你是我的娘子了,我可不会叫人觊觎你。”
李隆基忽然明白一件事,当初李瑛他们三个被利落的干掉,根本就是杨玉的手笔啊,看着李瑁现在这副样子,要是李隆基还相信李瑁当初的人设,他脑子才坏掉了呢。杨玉看着李隆基的脸色,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她不动声色的四处找着最方便逃走的通路,一边干笑着说:“三郎怎么这样看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说着杨玉瞅准个空子,就要跑。
谁知李隆基快她一步,狠狠抓住杨玉的手,笑着问:“娘子上哪里去?”
“我,那个我累了,想回去休息!桃子生病了,看样子这几天都不能处理政务,为三郎分忧了。三郎事情多,更要注意身体——”杨玉心虚的东拉西扯,却不防备被忽然吻住了嘴唇,李隆基半天才放开快要喘不上起来的杨玉,带着几丝戏谑和得意:“啧啧,这么就了还是没什么长进,今后可要多练习了!”
杨玉快要哭了,等一会李隆基肯定会跟她算账。“那个,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我做的事情我认账,不是我做的事情,我可不认账啊!”杨玉心里没底,生怕等一会李隆基和她算账了,毕竟李瑛他们三个的死和她是有关系。当初可是杨玉教唆着武惠妃去“深夜探望”三庶人。“探望”之后,三庶人就死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杨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哼,你这会才惶恐,我早就猜出来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若不是他们心思不良,你能做什么呢。不过,我生气的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倾尽全力的帮李瑁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李瑁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呢?你这么奋不顾身的帮他,是不是深爱着他,甘心情愿的为他做一切!”李隆基开始吃醋了,脸色难看的吓人。
虽然李隆基很喜欢吃醋,但都是调情的成分居多,那是他们之间的情趣罢了。但是这次李隆基可是真正的吃醋了,他的脸被嫉妒和愤怒扭曲了,抓着杨玉的手,李力气大得吓人。杨玉苦笑了下:“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当时的想法是,只要改变李瑁的命运,我的命运就会跟着改变了。谁知一场辛苦为谁忙啊。我耗尽心力,结果却要被当成替罪羊。当初我为了李瑁如何筹谋,如何算计,你是亲眼看见了。谁知——真是可笑。我竟然忘记了不要提携男人的金科玉律。活该死得难看!”
想着当初武惠妃临终的时候和李瑁算计自己,杨玉提起来还是恨得牙根痒痒。李隆基浑身的怒气渐渐消退了的,他心里仔细想了会,有些愧疚的说:“是我毛躁了,只要遇上关于娘子的事情,我就很难冷静。正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娘子当时是有苦衷的,李瑁也的确可恨!至于当时杨玉扮演了什么角色,那都是形势所迫,娘子本心是很单纯,很善良的好不好。
杨玉挑眉,眼波流转,红唇轻启:“哦,是吗?刚才要吃人的样子,我真是伤心。桃子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谁知三郎也这样,李瑁这个傻子被人当成棋子了,你还跟着起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桃子,你又跟着添乱。”杨玉皱着眉头叹息一声:“这个孩子若是钻牛角尖可怎么办呢?”桃子不会对着李瑁下手吧,兄弟阋墙,到时候两败俱伤。
李隆基不在意的说:“娘子放心,桃子很有分寸的。我看最近你多陪着桃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省的孩子东想西想的。你当初也是叱咤风云的,怎么现在却一筹莫展呢?”杨玉无语,她要怎么叱咤风云啊,是彻底干掉李瑁还是——有李三郎在,根本不用她动手。一个模糊的念头冒出来,还没想清楚,就见着春桃过来说:“桃子忽然烧起来了,娘子赶紧去看看吧。”
现在没什么比儿子更重要了,杨玉扔下那个模糊的念头,转身走了。李隆基复杂的看着杨玉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娘子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啊!”
桃子的病反反复复的,有的时候是晚上厉害些,有的时候是白天发烧的更厉害。杨玉日夜为了儿子的病担心受怕,她甚至梦见了小十六。这是很久没出现过噩梦了。杨玉在梦中惊醒,不顾一切的跑到桃子的床边,她要亲手摸一摸,感受到桃子的呼吸,感受到桃子的体温才能放心。
柳东桓和太医们换了几次方子,桃子的病总算是慢慢的好起来了。这天桃子穿着一件寝衣正舒服的吃水果呢。已经是金秋时节了,各色果子都成熟了。“真是太好吃了,还是我小时候阿娘给做过,后来根本吃不到了。”吃着杨玉特别为他做的果冻,桃子心满意足的哼着。
“我看你的病还是好了吧,再这么下去你阿娘都要生病了。”李隆基忽然背着手进来,桃子惊得手上的勺子掉进了碗里。桃子正要装出一脸难受的样子,李隆基却是一摆手:“罢了,既然没病就不要硬装了。你这么实在没什么用处。”
李隆基看也不看桃子满脸惊讶,径自坐在他身边:“你是右相,掌握着朝政大权,何必还要曲折迂回,费这么大的力气。”被李隆基揭穿了心事,桃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原来什么也逃不过阿爷的眼睛啊。”
“你大概是真的担心你阿娘一时心软,因此才来演出这场苦肉计是不是?若不是因为你阿娘,这会只怕是——”李隆基神色平和,仿佛在和儿子说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话:“是已经是血雨腥风了。我倒是很好奇,你预备如何处置应付呢?”
桃子的病,有真有假,在杨玉跟前桃子更多的是装可怜,哀兵战术,桃子的病越重,杨玉对李瑁就越厌恶,以前那点情分就会荡然无存。没了杨玉最后一点恻隐之心,怜悯之情,桃子接下来做什么,就少了来自杨玉的掣肘了。李隆基站在边上是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却是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欢喜的是桃子长大了,不再是傻乎乎的小孩子了,他对人心的揣测本事不在自己之下,就连着自己的阿娘也没察觉出来。可是眼看着要兄弟阋墙,李隆基内心深处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桃子对于权术,手段的应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李隆基一瞬间甚至生出些隐隐的焦虑来。
“果然什么也跳不过阿爷的眼睛,我这些天正为这个事情烦心呢。十八哥到底是我兄长,我就是生气还能怎么办呢。难道把他抓起来关在天牢里边,或者干脆流放了事?但是只要他心里一天不放下,就是把他流放到安西都护府,有什么用处啊。我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得很呢。阿爷,你帮我想想。”桃子毫无遮掩的把心事倒出来。
李隆基神色越发平和,低笑几声:“好,你说出来,我们父子两个商量下。”
桃子想了下:“我觉得十八哥也被人算计进去了,他府上的雨娘很奇怪。还有就是,我和十八哥要是闹的水火不容,那个时候没准会牵扯到更多的人,例如阿娘,甚至还会把阿爷牵扯进来。到是很一团乱,那会就会有人从中得益不是。我很纠结,到底是给十八哥一个教训呢,还是——”桃子眼巴巴的看着李隆基,完全是小时候被逼着做选择:是先做算术题呢还是先背书的样子。
李隆基心里一软,搂着桃子说:“嗯,能想到这一层不错了。你去查清楚,把后边的人揪出来,剩下的事情,看你的心意了。只一样,不要装病了!你阿娘为了你的病,可是日夜担心。再这么下去就要累坏了。”
“什么啊,阿爷哪里是心疼阿娘为我担心啊,是嫌弃我独占了阿娘的注意力了。”
结果话音未落,李隆基狠狠地捏住桃子的后脖子,父子两个忽然笑起来,桃子撒娇的钻到李隆基的怀里:“阿爷抱抱我,我有个好办法。阿爷做出特别关心我的样子,冷落阿娘几天,那个时候不用我怎么样,阿爷先把我赶出宫去了。”
“嗯,法子不错。只是我应该说给你阿娘听听。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如此算计她,肯定会很高兴的。”李隆基立刻要去揭穿桃子的真面目。
父子两个说笑的声音传出来,高力士嘴角含笑的垂着眼睛站在门口,一场风暴消弭于无形。
寿王府里,李瑁脸色凝重。他越发觉得自己像是跌入陷阱摔断腿的猎物了。自己真是一时大意。不对,是被酒色糊涂了脑子了。这么清楚地圈套他竟然跳进去了。宴会当天晚上,李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把事情仔细的想了一遍又一遍。这根本是个圈套!他连夜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叫起来,从文书开始审问。他分明记得按着以前的规矩送请帖,怎么就会漏了桃子的?是写请帖的人忘记了,还是送请帖的人没送到。还有宴会散的时候,雨娘怎么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这些都是韦静好干的好事!李瑁听着王妃哭哭啼啼的诉说,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妻贤夫祸少,我当初真是瞎眼了,竟然认为韦静好比杨玉更是个贤惠的妻子。我对贤惠的理解似乎有偏差啊!
韦静好担心雨娘和某人相似的面貌惹来不必要的猜忌,悄悄地嘱咐不要给桃子送请柬。省的到时候宴会上桃子看见了雨娘,觉得尴尬:“郎君,妾身真是一片好意啊!我这么会嫉妒一个舞姬呢。只是没想到事情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韦静好哭哭啼啼,竭力辩白着。她也感到害怕了,论李瑁和桃子实力和恩宠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要是惹恼了热闹了桃子,寿王府会面对什么韦静好不敢想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叫雨娘去宴会上?”李瑁气急败坏,韦静好的确是个很宽容的妻子,她对李瑁那些姬妾没有任何反感,反而把她们照顾的很好。就是因为韦静好的宽厚和放纵,才叫雨娘能为所欲为,李瑁心里甚至冒出个想法,韦静好简直太三从四德了。她若是稍微泼辣一点,雨娘也不敢这么放肆。
等着和咸宜公主推敲了事情蹊跷之处,李瑁冷汗把衣裳都湿透了,雨娘根本是被人设计好,送到他面前的。李瑁用颤抖的声音叫人把雨娘找来,结果家人惊慌失措的跑来说:“雨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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