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男
杨玉觉得自己要和桃子好好地谈谈了,宫中的孩子都早熟,杨玉却忽略了这点。因为桃子依旧是整天吵吵闹闹的,不是因为和卢文姝背书输了人家,一个人气呼呼的在背后生闷气,说人家小姑娘是个学习的机器人。要么就是和那群侍女们玩笑,和小内侍们踢球。要么跑到外面疯跑一天。完全是个孩子的行为。
但是自从那天宴会之后,杨玉不淡定了。李隆基执意把自己推上前台,这对于杨玉来说不上个好事,但是她内心的想法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好事呢。杨玉和李隆基在一起算算时间也不短了。李隆基是天子,即便这些年圣人的心思全在太真娘子身上,可是后宫里面就没断过新鲜的面孔。各地的花鸟使,仍旧在寻访着标致年轻的女孩子,把她们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可是杨玉呢,还是不明不白的太真娘子,甚至连着李瑁都开始为杨玉操心了。小心哪天皇帝对你没兴趣了,把你扔在太真观里不死不活的可怎么办呢?
能慢慢的走出太真观,然后再有个名分,在所有人看来,才是杨玉最好的归宿。可惜杨玉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别人都想要名分,是为了什么——求的保障啊。这和考公务员一样,临时工总是想方设法的转正,有了正式编制就是国家的人了。从此之后端上了金饭碗,旱涝保收,家里人也有面子。就算是不得宠,但是在后宫做个闲散人,也是不错的。
后宫里面嫔妃得宠不得宠,肯定会有差别,但是也没那些宫斗小说里面那么明显。不过是得宠用度什么的都好一点,皇帝赏赐多点。不得宠的,稍微差点。其实很好理解,政府机关里面,那些炙手可热的部门和闲散科室能是一个待遇吗?但是人家那些闲散地方,工资奖金照发啊。
因此大家都认为,只要得到了嫔妃的正式编制,就算是上岸了。杨玉这样的若是能上岸,更是万幸了。
可惜事物都是两面的,别人只看见了旱涝保收,家人跟着沾光。杨玉却看到了做嫔妃的弊端。和一群女人无所事事的混在一起,打太极,官场一切恶习在后宫被加倍放大。而且你也没有一心办事的机会了。只能做个被圈养的金丝雀。杨玉更担心的是,做了嫔妃,她就和李隆基彻底捆绑在一起了。到时候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替罪羊!
而且最要紧的是桃子,李亨可不是脑子简单的李瑛,什么都是摆在明面上,直来直去的。这个阴柔狡诈,一肚子的坏心眼。桃子还是个孩子呢。杨玉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桃子要是受到了伤害可怎么办呢?
“娘子,桃子来了!”侍女的通报打断了杨玉的思路。桃子一蹦一跳的进来了。见着儿子,杨玉脸上露出笑容,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啊!“桃子过来,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你每天都按时吃饭,不准挑食知道吗!”抱着桃子亲亲,杨玉老母亲附体,絮叨起来了。
“我知道了,我每天都被人盯着,按时吃饭,不能乱吃东西!阿娘放心,我长大了,有自制力了。”桃子赖在杨玉身上,仔细的打量着杨玉,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小声问:“阿娘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上下审视下桃子,杨玉似笑非笑的说:“你最近做了什么不想叫我知道的事情啊?”桃子哼唧一声,搂着杨玉的脖子说:“也没什么事情,每天就是和一群女孩子说说笑笑啊!不过指不定哪天被人说是个色鬼,什么纨绔子弟罢了。”杨玉立刻明白了什么,捏着桃子的脸说:“你小子真的决定要做个大唐最有名气的脂粉商人了?”
“是啊,要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呢?其实我倒是想安静地读书,但是条件不允许啊。那么多眼睛盯着我,我要是接着这么读万卷书,他们就会说做个好学的样子给谁看呢。还不是沽名钓誉,难道还想借此招揽天下的才俊吗。要是我多到龙武卫那边走动下,又开始把当初秦王府的例子拿出来说了。我现在去龙武卫,谁也不敢和我太亲近。他们倒也不是不想把自己的画像挂上凌烟阁,而是看不到和我一起能登上凌烟阁的可能性多大,我还是做个富贵闲人,在这温柔繁华之地消磨时光吧!”桃子叹口气,眼里没了平日的洒脱和天真,完全是个成年人了。
杨玉心里一阵心疼,抱着桃子:“对不起,我可能是太自私了。”一段注定被疼指摘的感情,一个争权夺利的环境!或者自己当初就不该生他。
“阿娘,我的亲生阿娘啊。你可不要想什么要是我当初不生你,你就没烦恼了吧!要是那样我的烦恼更多呢。阿娘不用感到愧疚,我其实很庆幸,能有你做我的阿娘。”桃子猜到了什么,一咕噜从杨玉怀里爬起来,紧张的问:“阿娘,你不会把我扔了吧!我可是你养育了多年的亲儿子啊!你不看我的面子上,也该看看自己这些年花费这么多钱财精力养活我的份上,好歹留着我啊!”
桃子忙着给杨玉捶肩膀,一副阿娘不要把我丢掉的样子!杨玉噗嗤一笑,拧着桃子的耳朵:“我本来还真的有点愧疚,觉得是自己当初没想好,给你带来的困扰。但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的精力本想着能养出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谁知却养出你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倒霉孩子。真是可恨,我花在你身上的钱,都能照样打一个金人了。你除了从四脚吞金兽,进化成了两脚吞金兽,再也没一点长进!”
“哪有,长进总是有的,至少阿娘辅导我功课的时候不会气的头昏了。”桃子钻进杨玉的怀里耍赖。他忽然搂住杨玉的脖子低声的说:“阿娘,你不要总顾虑我,我们一直都是一个战壕里面的战友。你忘了,当初我们在扬州的时候,你和我说过,我们一直永远永远在一起,我们是彼此可以把后背给对方的人。”
杨玉愣住了,桃子看起来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杨玉咬着牙,低声的问:“以前都是阿娘做决断,你不是抱怨过吗,小孩子没有决定权,就不用虚伪的问小孩子的意见了。现在阿娘把决定权给你。你想做个商人还是想和你那些哥哥们一样,要问鼎那个位子。”
桃子躺在杨玉的腿上,认真的想了想:“阿娘给我设计的出路太少了,做商人的话,要是当初在扬州,阿爷一直不来找我们,我肯定是做个快乐的富翁。可是现在,我们还能回去吗?至于你说的另外一条出路,我觉得没必要讨论。阿娘,我现在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今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我们唯有做好万全准备。”
杨玉一愣,孩子真的长大了。杨玉抚摸着桃子的脸颊:“你真的长大了,看事情比阿娘还清楚。”
“哼,不是我比阿娘看得清楚,是因为阿爷是不是。阿娘不要顾虑我,我最希望阿娘快乐,没有烦心事。其实他也是一片好心。至少现在如此。”桃子抓着杨玉的手,转着一个戒指,想把它摘下来。
“我可不想做什么嫔妃,这样是不是有点自私啊。但是我实在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杨玉无奈的叹息一声:“可是人生更多的是不得已。算了,这么讨论下去没结果!”
“什么没结果啊!桃子,你长大了,怎么黏着你阿娘呢!”李隆基一进来就见着母子两个腻歪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样子,有些不悦的瞪一眼儿子。桃子故意在杨玉怀里磨蹭下,翻身起来:“我想阿娘了啊,好了,我不打搅你们恩爱了。真是见色忘儿子,我是个可怜没人爱的小孩子好不好!~呜呜呜,伤心!”
说着桃子一副可怜样的子要走,却被李隆基叫住了:“你给我站住。听说你最近都在侍女身上下功夫是不是,还说什么女子是水做的骨肉,亲近的时候只觉得灵气逼人,男人都是泥做的骨肉,到了跟前只觉得恶浊不堪?!你还整天的炮制胭脂香粉,穿着女装在招摇,是不是有这些事情!”李隆基越说越生气,恨不得踢桃子的屁股。这个孩子怎么忽然变了一个人呢?
以前淘气归淘气,却是个机灵懂事的孩子,而且小小年纪就知道刻苦上进,自己在桃子身上寄托的希望越来越大。谁知桃子却忽然变了!也不去龙武卫了训练了,也不好好地念书了,反而成了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整天和一群侍女们鬼混。现在李隆基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给桃子选那些标致的女孩子啊。弄几个张相蠢笨的不就行了。
桃子耷拉着脑袋,听着老子训话。杨玉立刻上来护着儿子:“好了,都是我失误了,桃子不是和侍女们鬼混,是在做市场研究呢。这个话我来慢慢的和你说。快点出去吧,一天天的不省心!”杨玉推了推桃子,扯了李隆基进去了。
看着老子走了,桃子露出个得意得笑容,对着高力士一拱手,一溜烟的跑了。看着桃子的背影,高力士有些无奈的想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娘子似乎真的变了。若是当年——她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现在呢,竟然把机会往外推!
“这可不行!你不能太放纵了孩子了。”李隆基无奈的和杨玉表示不满,自己容易吗?好容易生了个贴心聪明的儿子,竟然要被溺爱给毁了。
“哎呦,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者说了不聋不哑做不得阿翁,三郎还是别做无用功了。桃子开始对女孩子感兴趣了,总要吃过看过,才不会做傻事,被迷惑了,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桃子只不过在用自己的方式认知异性。至于别的,我不舍得桃子吃苦呢,他只要快乐就好了!”杨玉完全是个佛系老妈了。看着杨玉,李隆基哼一声:“这个世界上,只有爷娘是真心为儿子打算的,你可不能这么随遇而安的。”
不过这世上还有其他人为桃子担心未来呢。例如咸宜公主和李琦。过几天就是咸宜公主的生日了,李琦时常过来看望姐姐。此刻姐弟两个正在说话呢,李琦一脸八卦的问:“阿姊可知道最近长安的新闻了?”
“什么事情?”咸宜公主似乎明白了李琦的话,看了小弟一眼:“是不是说桃子如何的话了,都是些无聊的传言,你还信以为真了。”最近长安都在传说,太真娘子所生的雍王是个好色之徒,小小年纪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习武,连着圣人安排他去龙武卫练兵,只去了几天就说身体吃不消,再也不去了。现在据说是每天和身边的侍女们调笑,还说世界上女儿最尊贵,叫身边的小内侍和仆人们在说女儿两个字之前,先要香茶漱口,才不算是唐突了这两个字。(杨玉满头黑线:我当初为什么要给桃子说红楼故事啊!我现在很能体会贾政的心情了,不说了,先叫我哭一会去。)
“桃子长得那么好,又得宠爱,就算是他坐着不动,也有无数女人扑上去。这些人真是心思肮脏,你可不要跟着别人胡说!知道吗!”咸宜公主早就看出来这背后的门道了,当年太子李承乾被废掉之前也是名声不好,还有断袖之癖的传言出来呢。有些人还真是,这么迫不及待的往一个孩子身上泼脏水。
“我也不是傻子,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圣人和太真娘子要怎么处置呢。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后嚼舌根的小人,当初咱们阿娘在的时候,没少吃这样的亏。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李琦咬牙切齿,一副要抓出幕后主们的样子。
“你少胡闹了。咱们不能和那位硬碰硬。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试试!”咸宜公主眼神闪烁,低声的对着李琦说了些什么。
很快咸宜公主的生日到了,因为是个大生日,提前几天咸宜公主就到了太真观,诚恳的请杨玉去自己的附上赴宴。谁知刚巧被李隆基碰见了,看着昔日最疼爱的女儿,李隆基表示女儿生日,可以在兴庆宫设宴,要热闹庆祝一番。咸宜公主激动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说武惠妃不在了,就是武惠妃还在,也没那个出嫁的公主有幸在宫中摆生日宴的。
杨玉知道李隆基的心思,只怕是他忽然想起武惠妃来了,一时间心里有点愧疚。不过看着李隆基兴致勃勃的和咸宜讨论要什么样的歌舞,有什么新鲜玩意,杨玉知道,那点愧疚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男人最终看重的也许还是自己的儿女,至于身边曾经的女人么,也只是偶然想起罢了。
其实李隆基大概是没办法到华清宫躲清闲,只能就地取材找乐子罢了。杨玉笑着说:“咸宜的生日,本来应该三郎拿钱出来宴请大家为咸宜祝寿。不过总是这个老样子,应该改一改了,我们凑份子钱怎么样?不要拿钱,每个人出力一样东西。我先说,宴会上的菜肴点心,各色佳酿都是我包了。三郎呢——”
李隆基来了兴趣:“娘子好兴致,这个主意好,正说明我们皇家团结一心,齐心协力,娘子既然出了酒菜,我就出歌舞好了。还有各种小戏。怎么样?”
咸宜公主愣一下,忙着说:“我一个小生日就惊动了圣人和娘子,我只怕折了福气。”话音没落,杨玉笑着说:“你们去问问,看还有谁要凑热闹。你是公主,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了何谓孝顺啊,能叫长辈心情愉悦的事情就是孝顺。你再谦虚就扫了圣人的兴致了。”
原来娘子是在试探呢。她忽然提出来要大家凑份子为咸宜公主过生日,还不就是借此想看看众人的态度。谁踊跃凑上来,谁按兵不动观察风向,谁避之不及。就说杨玉不是那种不谙世事,无欲无求的人呢。一场公主的生日宴,就叫众人现原形了。
没一盏茶的功夫,太真观门庭若市热闹极了。玉真公主第一个来的,接下来是宁王,再后来是李琦这些皇子和公主们,有些人是最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有些则是和咸宜公主关系好的。太华公主有些脸色苍白,坐在咸宜公主身边:“阿姊真是有面子,圣人和娘子要亲自给你做生日。我的食邑上出产好瓜果,宴会上的瓜果我来出吧!”
玉真公主笑着说:“我本来有些上好的茶,谁知前些日子却送人了。干脆这样,我来协调安排。你们要出什么东西,都到我跟前写出来,我居中协调如何?”大家心里赞叹玉真公主聪明,今天来的人虽然都是一家人,全姓李,可是个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例如当初被杨玉收拾的卫国公主,她的女儿被送到了奚族和亲了。
今天卫国公主出现的确叫人吓一跳,她自从被杨玉给教训了,一直灰头土脸的闭门谢客,听说仍旧是对杨玉很是不满,时常抱怨讽刺。谁知她今天竟然也来了,还大方的要承包宴席上的美酒。结果被薛王揭短:“这个可以,你每天都在家里喝酒呢,自然比我们知道那个酒好!”
结果换来卫国公主怒目而视,要不是当着众人面前,他们能打起来。玉真公主辈分在哪里摆着,是诸位皇子公主的姑姑,又是圣人的亲妹妹。她居中调停,自然免了不少是非。而且她的身份是出家人,更不会有串联的猜忌。
李隆基笑着说:“我为了女儿过生日,却劳动妹妹了!”
杨玉坐在一边,冷眼看着老李家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忽然李琦四处张望着说:“哎呀太子怎么没来,想来太子忙于政务不像是我们,不肯为这些小事分心。对了桃子呢?”
话音未落就见着无数的鲜花涌入眼帘,桃子捧着巨大的一捧鲜艳的红色月色月季花进来,他整个人都要被淹没在花束后边了。“咸宜姐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容颜不老,健康长寿!”说着把那束花送上去。
杨玉眼看着咸宜的脸激动地都变形了,心里忍不住感慨,女人到底是感性动物,对着鲜花和甜言蜜语毫无抵抗力啊!
这束花太沉了,咸宜一个没接住差点被花束给带着倒在地上。太华公主立刻上前搀扶,姐妹两个差点摔倒。李琦一个箭步上去,托住了花束:“好沉啊,这点花怎么这么沉!”李琦龇牙咧嘴的把花束抱起来,他时常骑马打猎,开弓射箭,胳膊上很有点力气,就这样也有点抱不住了。
“九百九十九朵花,自然沉了!还有这个,我专门为咸宜姐姐做的全套彩妆!”桃子手里还有个雕花盒子呢,一起送到了咸宜公主眼前。
接下来,大家都听着桃子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彩妆了:“……这是粉底,均匀肤色。这个叫做高光亮彩,鼻子和额头可以打一点,整个人就精神多了。”咸宜公主完全成了个女孩子,星星眼的看着小弟弟,桃子每说一样,她就认真的点点头,完全像是个小粉丝聆听偶像的讲话。
“咳咳,你别以为一束花就能蒙混过关,你打算出什么啊?”杨玉咳嗽一声,打断了彩妆BA桃子通知的推销。
“我当然是赞助当天咸宜姐姐的全身造型了,你放心,我会叫你焕然一新,艳压群芳,一战成名的!”桃子对着咸宜一笑,咸宜立刻点头:“好,还是小弟弟最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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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之间长大。桃子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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