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如此
几杯下肚,李瑁对着弟弟说:“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自从阿娘不在了,我这里就是个冰窖,谁都要躲着走,生怕沾染上了晦气。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清楚。我劝你一声,不要自作聪明了。还是安生的过日子吧。”说着李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对着李琦亮了下杯底,就不说话了。
李琦有些尴尬,但是还不肯放弃:“我们是亲兄弟,当初的事情,我年纪小,帮忙也是无能为力。现在我长大了,我想帮着十八哥——当初只差了一步。都是李亨,没想到他竟然藏得那么深。要不是阿娘忽然生病,现在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十八哥别气馁啊,我甘心情愿辅佐十八哥!”
李瑁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弟弟,当初那个懵懂的孩子一下子长大了。李琦被兄长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讪笑着:“我可不是什么花容月貌的美人,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李瑁嗤笑一声:“花容月貌的美人我都不动心,你激动什么呢?你是说反了吧,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只求能安稳度日就是了。我看弟弟年少有为,今后能成就大事呢。你来和我说要再争一争,还要推我上去。你是在嘲笑我吗?咱们这些皇子们,就是都死了,只剩下我,我轮不到做那个位子啊!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天下呢?”李瑁苦笑几声,戳穿了李琦的小心思。
现在圣人又开始对太子不放心了,其实圣人对这些成年的儿子们没一放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什么十王宅,把皇子们放在眼皮底下居住。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谁还敢串联群臣,和武将们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当初自己和李瑛争储位,不就是因为没有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吗?李琦今天来也不是劝自己再搏一搏的,他是看上了自己当年那点号召力。毕竟破船还有三斤铁钉呢,不过是拿着亲哥哥做垫脚石罢了。哼,李瑁现在已经是最没威胁的皇子了,因为杨玉和李隆基那点事情。自己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李琦却不肯放弃:“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伪君子得意洋洋?十八哥,你忘记母亲临终说的话了,她一直希望你——”李琦抓住李瑁的手,使劲的晃了晃。这个十八哥和以前判若两人,以前那个勇往直前,有勇有谋的寿王哪里去了?
“你当年是何等英姿勃发,一个人接手了洛阳粮仓那么个烫手山芋,大家都认为你肯定会喊累叫苦,谁知你却把那么复杂的差事办得有声有色。到现在洛阳和长安的百姓都要感念你的恩德呢。你忘记当年,就是张九龄对你和阿娘满腹偏见牢骚,也在圣人面前真心实意的夸奖你的才干。你一天天消磨时光,怎么对得起阿娘的期盼,对得起我们身上的祖先的血液么?先祖高皇帝——”李琦滔滔不绝,试图要唤起礼貌的雄心壮志。谁知李瑁却是嗤笑一声。
“哈哈,行了你这个样子真是可爱。这不是写文章呢。我没想到弟弟还有这个文采。不如那天你写一篇□□健君子自强不息的文章递上去,没准圣人还能夸奖你几句呢。你说的那些都,我实话和你说吧,一多半都是她的功劳!我只是个甘心情愿躺平的无用之人。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今天这番话,只是我们兄弟之间的醉话,风过去了就散了。小弟,我早已经是当初那个热血青年了。”李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脑袋比杜陵原上的草色还青翠呢!但是里面没坏掉。”
言毕李瑁再也不看李琦一眼,只自斟自饮起来。李琦被李瑁的直白说的脸色尴尬,最后只能结结巴巴的找个台阶:“十八哥心情不好,我不打搅了!”说着自讨没趣的离开了,除了寿王府的门,李琦站住脚,回头看看威严的府邸大门,李琦皱皱眉,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了。
这个十八哥真是甘心情愿躺平了,不过这样也好。刚才他表示不会插手朝堂上的事情了,那么今后他不会出来碍事了。
杨玉带着桃子跟着李隆基在华清宫休息几天,本来是悠闲的日子,谁知却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哪里不对劲呢,杨玉却说不上来。她和李隆基依旧关系不错,两个人平时各忙各的,闲暇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或闲聊,或欣赏歌舞,然后督促下桃子的功课。
但是一定是哪里不对劲!杨玉烦躁的扔下账本,竭力整理思绪。半天,杨玉是想起什么,她沉吟了一会,叫了春桃过来了:“桃子在做什么呢?”
“这个时候桃子在念书呢?娘子叫桃子有什么事情吗?”春桃有些糊涂,早上桃子上课前不是来请安了吗?这会娘子怎么又问起来了?杨玉一摆手:“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做娘的总是有操不完的心的。这个孩子现在越发喜欢喝大人对着干了。我不叫他吃糖,他肯定背着我偷吃呢。我们去看看。不准透露消息!”杨玉凌厉的眼神扫过春桃。这些奴婢们为了讨桃子的喜欢,通风报信,放哨站岗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春桃满脸堆笑:“奴婢们可不敢。桃子长大了,也懂事多了。若是一般的孩子,到了桃子这个年纪只怕是淘气的不得了。”春桃带着不少的侍女跟着杨玉到桃子的偏殿去了。
桃子的保姆正在做针线呢,见着杨玉来了忙着站起来:“娘子来了,桃子的夏装已经做好了,小孩子长得快,上一年的衣裳都不能穿了,我想着不用做很多,横竖明年还要全部做新的呢。昨天娘子给的棉花,做个小被子给他。天气热了,做的薄一些。”
床上放着个做了一半薄被子,杨玉对着春桃说:“我和保姆说话,你们出去吧!”春桃忙着答应一声,带着侍女们出去了。杨玉拿着针线,也帮着做被子。做针线和闲聊很配“本想着这次回扬州,能叫你在家里多住几天。谁知这么早就赶回来了!你跟着我这些年了,办事尽心尽力,我应该好好的谢谢你。现在桃子长了,懂事不少。你要是还想回家,我放你半年的假期,回去好好地走走。”杨玉表示云孟离家很久了,也该回去探亲了。
云孟却是不以为然,低着头说:“我一辈子也不想回去了。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亲人,都是一群很狠心鬼。我这次回去算是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了。我前半生命太苦了,刚生下来就没了亲娘,在后娘手下讨生活。那个女人两面三刀,会装贤良,在人前总是把我挂在嘴上,好像我是个不识好歹的,可是我的委屈跟谁说呢?”云孟想起以前的种种,擦擦眼泪:“算了,不说了。她撺掇着阿爷把我嫁给一个病秧子。我成亲不到一年就成了寡妇!”
“婆家嫌弃我,叫我回娘家去。可是娘子哪有我的地方呢。要不是遇见了娘子,我早就死了!”云孟抬起头,对着杨玉苦笑了下。“是我不好,引起你的伤心事了。你对桃子比我还上心。今后你只管跟着我吧。我不敢保证什么荣华富贵,但是保证你衣食无忧,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你。只是你还年轻呢,一辈子总不能一个人吧。你有没有看上的人,我帮你说媒去!”杨玉笑着看着云孟。
这几天桃子总是问自己婚礼要预备什么,怎么提亲,怎么合八字什么的?开始杨玉以为桃子是好奇,可是桃子不仅是好奇这么简单了。他似乎总在偷偷看自己,等着杨玉问他,桃子却装糊涂,等着杨玉逼问的紧了,他干脆跑了。桃子还没到情窦初开的时候啊,难道是他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但是桃子身边就是保姆,侍女和内侍,算来算去就是云孟嫌疑最大了!
可是云孟一心都在孩子身上,实在看不出来任何端倪。因此杨玉特别过来,探探虚实。谁知云孟一脸正色的说:“我在菩萨面前立誓了,此生再也不嫁人。娘子一片好心,只是我无福消受了。”
错了——不是云孟!杨玉心里吐吐舌头,干脆和云孟直接摊牌了。“……我担心桃子开始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感兴趣了。他还小呢,一个不小心要被教坏了!”杨玉担心桃子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女孩子了。桃子虽然跟自己多半时间在太真观,但是宫中的气氛,绝对会催孩子早熟的。
“娘子想多了,我最近也是疑惑呢。桃子也缠着我问民间是怎么办婚事的,我以为是孩子好奇罢了。咱们一路上也遇上了不少的婚礼场面。桃子哪里见过这些呢。再者说了宫中婚礼的规矩和民间很多不同。大概是孩子好奇罢了。其实桃子也不小了,小孩子长得最快了,一晃眼就是大人了。”云孟笑着表示桃子也该考虑下终身大事了!
杨玉被云孟轻描淡写,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惊着了。什么——要考虑给的桃子说亲了!不行,桃子还没小升初呢。真是犯法啊!但是杨玉很快反应过来,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是她!当年太宗皇帝十三岁就做了父亲了。哼,这个年代,男人,尤其是贵族之家的男孩子,基本上都是这么过的。
“多谢你提醒,我竟然没想到,我怎么觉得桃子还是个整天缠着吃奶的孩子呢!”杨玉无限感慨,她都宝贝总有一天要长大了。想想以后,杨玉心里无限的伤感和焦虑。虽然她自认为自己能给桃子很好的生活和前程。但是桃子自己呢,他想要什么样子的生活?还有自己的身份,桃子今后面对的——杨玉不敢想下去了。别的不说,刚才云孟半真半假的提出桃子的终身大事,杨玉开始心虚了。
看起来桃子也是朝廷人证正经的天潢贵胄,是皇帝册封的雍王,但是谁都知道桃子的身世。那些豪门氏族会愿意把女儿嫁给桃子吗?按着杨玉的设计,即便是不争那个位子,桃子安心的做个陶朱公。可是人家女孩子愿意抛弃贵族身份做个商人妇吗?
杨玉虽然没什么门第观念,可是婚姻这件事,三观相合是最重要。三观形成和成长环境密不可分。桃子放弃那些士族出身的女子,随便找个商家的女孩。杨玉没信心,桃子能遇到合适的伴侣。杨玉认识这些商家女子,多半是精于算计,但是没什么内涵的。有些虽然精明,但是眼界学识在那里摆着呢。
我竟然害了自己的儿子了!杨玉心里乱糟糟的,“阿娘,你来了!”杨玉正满腹心事,桃子忽然冒出来,把杨玉拉回了现实。“阿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搞突然袭击啊,我都说了,我没偷吃啊!不信你问问云孟,可以翻我的柜子啊!”桃子一看杨玉坐在自己床,立刻做乖宝状,表示自己没偷吃。
杨玉哪有心思管什么吃糖啊,她抱着桃子,问了些上课的话,就心神不宁的走了。看着杨玉的背影,桃子松口气,幸亏我早就料到阿娘会突然袭击,我怎么会把零食放在这里呢。嘿嘿,我把它们藏在阿爷那里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别看阿娘整天和阿爷在一起,她绝对想不到啊!可是阿娘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啊,难道是阿娘遇到了什么难处了?或者是——糟糕,别是阿娘厌烦了阿爷,真的要寻觅第二春了吧!
“桃子发什么呆呢,你今天下午不是还要骑马?快点洗洗手吃饭,睡一觉!”云孟过来拉着桃子洗手去了。
下午杨玉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和李隆基在一株海棠花下下棋呢。真是,就会欺负我!杨玉连着输了几盘,谁知李隆基却是兴致高昂,没有停手的意思。下不过别人,只在我跟前找存在感。杨玉心里撇撇嘴,扔下棋子:“我又输了,真是没意思!不玩了!”
“娘子有心事,是为了什么说出来我帮着你谋划谋划。”李隆基看着杨玉,眼神温和。今天一下午她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在为什么操心呢?对了,娘子到桃子那边去了。当时桃子还没放学呢。她的烦心事应该和桃子又关系。
看着杨玉没说话,李隆基接着说:“我觉得你对桃子有时候太严格了,孩子是好孩子,认真懂事,聪明机灵。但是小孩子难免有坐不住的时候,什么贪玩啊,贪嘴啊,大家都是这样过来。其实人生也就是做孩子这几年真正的无忧无虑啊。等着桃子长大了,就是再好玩,再好吃,也没那种单纯的快乐了。”李隆基拍了拍杨玉的手:“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督促桃子学习。你放心,我不会亏待我们的孩子的。”
杨玉这么逼着孩子,肯定是为桃子未来担心啊。
“我是不是个很自私的人?”杨玉忽然冒出一句,她眼里的忧伤把李隆基吓一跳,刚要仔细问,杨玉却变了脸色,嬉笑着说:“我就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一个劲给孩子身上加码。三郎说得对,童年只有一次,不能给桃子留下个灰暗的童年。”说着杨玉站起来,轻快的说:“桃子骑马呢,我不放心去看看他!”
马球场上桃子正和李琦在骑马,李琦的骑术不错,带着桃子练习如何控制马匹。桃子终于在李琦的指点下顺利的跳过一个栅栏。李琦拍了拍小弟弟的肩膀:“不错,你记住了药胆大心细。马儿很聪明它能感觉出来骑手的心思,你胆怯了,它就敢欺负你。你要压制住它,在气势上叫它明白谁知主人!”
桃子认真的点点头,一抬头正见着杨玉和李隆基,桃子高兴的对着杨玉挥挥手,策马奔过去了:“阿娘,我刚才跳过去了!”
杨玉早就看见了李琦了,当年她还是寿王妃的时候,李琦还是个孩子呢。一转眼他已经成家有孩子了。那个时候李琦倒是很喜欢粘着她这个十八嫂。结果一转眼,物是人非啊!“娘子安康。”李琦恭敬的对杨玉请安,完全是按着晚辈对长辈的礼数。杨玉厚着脸皮,寒暄了几句。
真是尴尬啊,不过李琦很识相的打个招呼就走了,只剩下李隆基杨玉和桃子一家三口。自己怎么像是个罪人呢?好尴尬啊!看着李琦的背影,杨玉心里竟然有些罪恶感。
“阿娘,我们比赛好不好。阿爷说阿娘的骑术也很好,我们三个比赛!谁输了谁请客好不好!”桃子扯着杨玉,对着自己老子做个眼色,真是拖拖拉拉,我叫你给我阿娘求婚啊,怎么拖这么久啊!还是天子呢,做事一点也不干脆!
李隆基收到儿子疑惑不满的眼神,也是满心苦楚无处说。娘子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我找了几次机会,谁知还没开口,她不是心不在焉,叫自己精心设计的浪漫气氛毁于一旦,要么就是顾左右言它,不理我啊!我能怎么办呢?是谁要求的环境好,气氛佳的?
“你们父子两个眉来眼去的做什么呢?”杨玉发现桃子和李隆基的异样,这对父子——杨玉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们不会憋着算计我吧!
“没什么,桃子叫我让着娘子,说什么娘子输了要生气的!”李隆基立刻甩锅,对不住啊儿子,为了你阿娘的终身大事,只能委屈你了。
桃子皱着脸,心里忍不住吐槽:“有你这样的阿爷吗,坑儿子一点不手软啊!哼,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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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要留言,要表扬!
可怜的桃子,一心要撮合自己老子娘,杨玉则是满心纠结,她或者爱上了李三郎了,还要为儿子打算!李三郎也不容易啊,和儿子整天互相坑。真是纠结的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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