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
其实张九龄并不是死忠的太子党,他只是认为既然太子已经立了这么多年,李瑛也不是个昏聩无能的人,并没什么过错。忽然废太子们容易引起朝堂动荡和天下不安猜忌。而且皇帝也不很年轻了,万一册立的新太子还不如这个,皇帝再有个什么,可真是天下大乱了,而且在张九龄的心里实在不怎么喜欢武氏一族的人。那个武惠妃一直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又开始觊觎东宫储位了。
因此张九龄几次在皇帝露出来要换太子的时候竭力反对。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杨玉拿出来的那些材料有很多是张九龄没打听到的。太子真是被架空了,他手下的人勾结着洛阳当地官员侵吞朝廷安置拆迁百姓的钱。还以权谋私,只要肯给钱,就把工程包给行贿的商人们。
更别说为了拆迁草菅人命,镇压百姓的事情了。而且光王李琚仗着太子亲信的身份安插了自己的人,更是趁机大肆搜刮。而且李琚指使人给寿王挖坑,罗织罪名的事情——张九龄悲哀的发现,自己在皇帝跟前竭力保全太子并没任何效果。皇子们兄弟阋墙无可避免了。
杨玉看着张九龄脸色难堪,忙着安抚:“张相也不用这么难过伤心,人性自古以来不过如此。百姓们不是说了吗,千里做官为的吃穿。朝为田舍翁,暮登天子堂。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要清廉自守怕是不容易。郎君的意思是圣人已经政务繁多了,再拿这样的事情打搅,真成了他们兄弟不孝了。而且朝廷在西北战事不断,再拿出来钱修建粮仓肯定不现实。因此寿王殿下才想出来这个法子。”
张九龄做个手势,杨玉先给自己倒杯茶,喝一口才说下去:“既把事情平息了,一场风雨消于无形。若是这个法子成了,今后也算是找到一条好出路。现在天下太平,那些商贾经营天下,一个个积攒了无数的财富。这些钱留在商贾手上,不是奢靡无度,带坏了天下风气。我听说在扬州有个销金窟的说法。赏赐歌姬动辄就是上千的缠头。这么下去可真是——”杨玉的话正说中了张九龄的心思,他想起莫大说起来修路的事情,忍不住说:“郎君想的长远,我实在佩服。”
“郎君不过是为偶然想到的。张相老成谋国,自然是看得更长远更周全。这个法子虽然好,可是有实行好必要有个条件。”杨玉端着茶杯看着张九龄。刚才自己的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国库不可能为一件事花两次钱,若是矛盾激化了,武惠妃再参与进来,一场夺嫡之战立刻打起来。
按着武惠妃得宠的势头,太子占不到便宜。而且李瑁那个计划的确不错。如今天下太平,民间藏富激增,这么多钱没有去处迟早出事。给这些钱找个合适的去处,今后不少工程按着这规章来,国家省了不少财力,百姓得了实惠。
寿王还真是个厚道人啊,他若是真的存什么心思,寿王妃也不会坐在自己面前了,只要把这些东西放在圣人面前,顿时就战火四起了。想到这里张九龄顿时觉得这位寿王妃真是顺眼啊。
“这个茶不好,怠慢王妃了。”张九龄脸上的神色更温和了,他忙着叫人换好茶上来。杨玉一块石头落地:“客气,张相素有清廉名声,别为难家人了。我这里有点茶,请你品尝。”说着杨玉的仆从端上个茶叶罐子,她顺手就拿着张九龄书案边上的差距开始烹茶。
一缕茶香随着热水飘荡在屋子里,张九龄有些惊讶仔细辨别着,惊喜的说:“竟然是凤凰单枞,离开家乡多年,没想到还能喝到这个,真是难得。”
张九龄心满意足的品尝着家乡风味,等着一杯茶下去才想起正事,他有些不自然的清清嗓子:“寿王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张九龄看看自己花白的胡子,无奈的说:“俗话说得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已经上了年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告老还乡了。而且这样的事情,需要圣人裁决。”张九龄有点为难了,这个计划要说太子出来搅局,自己可不想掺和进去。太子寿王都是皇帝的儿子,你们李家的家务事,外人不方便插手。
真是个老滑头,杨玉带着几分讽刺的说:“张相想多了,我家郎君只一个请求,把太子调回长安,处理不合格的官员是宰相的责任。为了拆迁就这么勒索百姓,鱼肉乡里,宰相难道不该管管吗?只要那些官员被法办,剩下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这个事情由张相的来处置,还是被人直接捅到圣人面前对太子殿下可是不一样呢。”杨玉叹息道:“张相不是一直盼着皇子们友爱亲近,太子疼爱弟弟们吗?”
张九龄叫人按着规定整肃贪腐,等于把责任都推到了底下官员身上,太子也好有个准备。在皇帝眼里吗,顶多是太子失察。若是直接捅到了皇帝跟前,李隆基会认为是太子的贪婪,不顾百姓死活。更显得寿王处事公正,与世无争。
“还是郎君性格仁厚啊,惭愧,惭愧!一切都按着郎君的吩咐办。”张九龄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杨玉虚着拱下手。
几天之后,皇帝果然把太子召回了了长安,把修建洛阳粮仓的事情全交给李瑁了御史们参劾了几百个贪墨的官员,虽然有不少的东宫光王和鄂王的家臣,但是洛阳本地的官员和朝廷的官员更多,因此也就不显眼了。事情告一段落,杨玉叫人收拾东西预备着回洛阳了。
真是个好天气啊,杨玉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天气越来越热了,要赶回洛阳可辛苦了!正在杨玉心里算计着赶路能凉快点,一边看着家人们收拾东西,谁知宫中武惠妃传来消息,叫她进宫去呢。
不是昨天已经进宫请安了吗?又有什么事情?杨玉笑着塞给传话的内监一个精致的金馃子:“这几天天气不好,娘娘的身体如何?这个大热的天气,最容易脾气暴躁。”那个内监也是明白人,掂了掂分量笑着说:“娘子可要仔细着。昨天娘子走后,李林甫那边就有人来了,至于说了什么奴婢实在不知道。但是人走之后娘娘心情可不好,脸一直黑着呢。”
李林甫,杨玉心里明白了,张九龄虽然性子耿直,但是人家不是傻子。张九龄给皇帝上疏,把李瑁想出来民间集资法子夸奖一遍,没顺带着提出来各地修路架桥,畅通交通,可以按着这个法子,民间资本有了安全去处,朝廷也能省不少的钱。
皇帝对张九龄提出来的法子很是赞赏,李林甫一直觊觎宰相之位,本来张九龄年纪大了,只要稍微加把劲他就能踢走这个碍眼的老头。谁知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肯定称赞,叫李林甫离宰相之位更远了。
他心里生气和武惠妃告状了!李林甫怎么知道是自己说服了张九龄呢?杨玉收拾了下,装扮成个宫女的样子跟着那个内监进宫见武惠妃了。
果然刚进武惠妃的寝殿,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杨玉一闪身,抬手接住了飞过来的东西,一个精致的白玉杯!还真是生气了,但是李林甫生气情有可原,怎么武惠妃跟着气什么呢?果然武惠妃黑着脸拿着婆婆的架子出来:“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谁叫你去找张九龄的。哼,我说呢,怎么十八一定要娶你。原来你早就把十八给迷住了,我的儿子都给你带坏了!”
这会武惠妃任何解释都听不进去,杨玉干脆装死,等着武惠妃炮火隆隆过去了,她才偷眼看着武惠妃,干笑几声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是什么人啊,敢迷惑自己的夫君。而且郎君是皇子,是娘娘的亲生儿子,血统高贵,怎么就轻易地被迷惑了?娘娘说笑不要紧,我脸皮厚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被外人听见了,没准会以为郎君耳根子软,优柔寡断。“
武惠妃心口有点憋闷,脸上干笑了几声,心里暗想这个杨氏还真是狡猾。自己发泄一会,也慢慢的冷静下来。这个事情李瑁得利最大,李林甫不过是张九龄被圣人夸奖的事情,心里嫉妒罢了。但是她可不会在儿媳妇面前丢面子,错了怎么样?哪有说父母错?
“巧言令色,李林甫是忠心为咱们办事的。那个张九龄,年纪越大越固执。他素来是对我有成见。哼,若是武皇还在——哪里轮到他这样欺辱我们母子。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寿王妃,你和十八是夫妻。你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身为妻子襄助丈夫,谨守本分。不要生出来什么出头的心思。你回去把女戒女则给我抄写一百遍!”武惠妃直接搬出来三从四德,不给杨玉任何张嘴说话的可能。
咽下到了舌尖的脏话,杨玉面无表情的答应下来:“是,妾谨记娘娘教诲!”简直是不可容忍!她杨玉还没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还回来。
武惠妃只觉得一拳砸在棉花上,她以为杨玉肯顶会和她顶嘴,据理力争,这样她就能拿出来婆婆和宠妃的威势来,把这个越看越不顺眼的儿媳妇修理一顿。谁知杨玉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出去吧,别站在我跟前惹我生气!”武惠妃无奈的一挥手,叫杨玉走了。
等着从宫里回来,管事观察着杨玉的脸色,试探着问:“娘子,行礼都收拾好了,明天是按时启程呢,还是……”
“当然是按时走,时间不等人。那边工程进行的还顺利,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不过去,等着工地上资金链断了,你们能变出来钱吗?”去他的女戒女则,老娘可不是自虐狂。哼,按着女戒上的话,武惠妃这会还在宫里擦地板呢。
第二天早上杨玉带着家人踏上了到洛阳的路程,等着过了灞桥,杨玉对身边的侍女说:“我总觉忘了一件什么事情,你可记着呢?”
小丫头乘风歪着头想了想:“对了,娘子昨天要去兴庆宫边上的景龙观,但是忽然被娘娘召进宫,就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娘子不是说那个宁王府上的管事不在长安吗?咱们去了也未必能见到呢。”
杨玉揉揉鼻梁子:“唉,我怎么把这个事情忘记了。你也没提醒我!”乘风无奈的说:“娘子那天被惠妃娘娘叫去了,我怎么说啊。而且咱们忙着收拾东西呢,我可要一直盯着才放心。那些下人笨手笨脚的——”
“好了,你忙得很。真是办事没章法。你应该一早上先告诉我一天安排。我给你的小本子,你怎么不用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把要做的事情记下来,早上先看看!”杨玉伸手捏捏乘风的脸蛋,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忙起来忘事。
“娘子知道奴婢不认识字,还拿我寻开心呢!”乘风苦着脸,她倒是想写呢,但是连笔也拿不好。
“回去跟着文白先生读书!咱们家的人都要认字读书!”唐朝的文盲率真的太高了,和盛世不相匹配。
忽然一阵喧哗传来,接着是马蹄杂沓声,呼喊声。杨玉皱皱眉,对着窗外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一群人在追逃奴呢!”杨玉掀开窗帘,就看见一个女孩子被一群骑马的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人叫着:“你还敢跑。这次牡丹阁的妈妈可是发话了,不管你会不会跳舞,都要打断你的腿!”那个女孩子被打倒在地,却倔强的瞪着那些人,狠狠地说:“只要打不死我,我就跑!”
“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跑。你也不用想着跑了。你妈妈已经把你转卖了,把你交给那些商队,带到穷乡僻壤嫁随便卖给个老光棍!那个时候看你还厉害不厉害了!”为首的那个人举起手里的棍子,就要朝着那个女孩子的腿打下去。“住手!”杨玉的舌头比脑子先一步动作了。
杨玉无奈苦笑了下,她还真的干了穿越女必须干的事情之一,虎口救人,收服心腹。但是事情真的会是那样吗?
同时在大明宫里,李隆基有些郁闷的遣退了回话的侍卫,她还真是个过河拆桥的人,事情办完了,连个谢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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