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旧制改革组
当天夜里，周天给陈传芳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言及他将即刻动身前往西潼关，随行的不仅有一支刚刚成立的军队，还将给陈传芳带去一个意外的惊喜。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现出鱼肚白的时候，周天就已经进了宫。
皇帝颇为勤勉，五更天就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了，听到内侍公公的传话，皇帝面上一喜，立刻让周天进了御书房。
但皇帝却没有抬头看周天，而是一边用羊毫笔在奏折上写着批文，一边开口说到：“天下营生万千，有种田、有经商、有采矿、有做手工，还有车夫、掌柜、伙计和朝廷的命官。”
说到这里，皇帝眼皮子一抬，瞟了一眼周天，又继续说到：“以你所看，哪一份差事最难做？”
周天哑然一笑，说到：“皇爷爷，这天底下最难做的差事，便是皇帝了。”
皇帝手中的羊毫笔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周天，问到：“何以见得？”
周天叹了一口气，说到：“皇爷爷，大周王朝万里疆域，数亿人户，每天不知道发生多少事情，但朝廷各级命官，面对难以处理之事，自然可以上报更高一级的官员，如此层层上报，最难解决的事情，便最终摆在了皇帝的案头。但皇帝却无法再推给别人，必须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协调各方面的势力，凝聚朝廷各级机构的力量，给出解决的办法。”
“若是事情没有解决，或解决的不彻底，各级官员大可将责任推给皇帝，因为这是皇帝下的圣旨。但皇帝却没有可以推脱的他人，只能自己承担，忍受天下人暗地里的辱骂。所以说，皇帝的责任最大，这份差事最难做。”
皇帝眉角一笑，颇为赞许。但是很快，皇帝却又长长的一叹，放下手中的羊毫笔，说到：“朕已经十六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周天皱了皱眉头，说到：“皇爷爷，江山社稷固然重要，但您的龙体更重要。皇爷爷还是要劳逸结合，万不可徒耗心神，致使病入龙体。”
皇帝说到：“你这个皇孙儿倒是很有意思，病入龙体这四个字，居然也敢当着朕的面说出来。”
周天笑了笑，说到：“孙儿直言不讳，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发自内心。”
皇帝点了点头：“嗯，那你再说说，这个皇帝如果不想做得那么苦，那么累，又有什么好办法哪？”
周天愣了愣，皇帝这句话分明是在试探他的政治觉悟以及对王朝政体运转的认识。
略略思忖了一下，周天说到：“皇爷爷，以孙儿之见，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大周王朝的各项事宜只怕会越来越繁复，新的问题和矛盾也会源源不断的出现，仅靠皇爷爷一人，是处理不了那么多奏折和政务的。所以，皇爷爷大可不必事事躬亲，只要确定了军部和政务各自应该负责的人员，将事情交给他们去处理就可以了。”
皇帝哼了一声，说到：“但你要知道，如此一来，皇帝是轻松了，权力也没有了。就拿秦儒华来说，帝国行政各项事务，他一个人作了主，倒没我什么事儿了。但很多决定并不符合朕的施政理念，这又该如何解决？”
周天笑了一下，说到：“防止一人或少数人大权在握，从而危及皇家的权力，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权力制衡。”
这个词儿对皇帝来说有些新鲜，不禁侧目看着周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天也不敢把前世中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直接就灌输给皇帝，沉思了一下，周天复又想到中国古代政体的发展和转变，唐朝的三省六部制到了明朝，就成了六部直接向皇帝负责了。
但这些制度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皇帝所遇到的矛盾，既能让皇帝过得舒心，还能防止下面的人谋逆纂位。
又沉思了一下，周天才又说到：“皇爷爷，大周王朝现实行的政治体制，乃是丞相、太尉、御史三人，各自掌管行政、军事和监察。但如此一来，三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大权在握，无人制衡。究其根本，就在于丞相、太尉、御史三人是没有任期限制的，基本就是终身制。无论哪一个官员，只要坐了以上三者的位子，就会不遗余力增植自己的势力，从而使自己的地位更加牢固，即使是皇爷爷，也无法左右，更不能随意罢免。”
皇帝长出一口气，说到：“是啊，朕早就想免了秦儒华丞相的名头，但大臣们不答应啊。朕身为天子，却无法决定一个官员的任免，朕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是很憋屈。”
周天说到：“孙儿以为，丞相、太尉、御史三人，都要有任期，比如每五年重新任免一次。”
皇帝不禁苦笑着说到：“你觉得朕现在下旨，更改历朝官制任免的旧律，秦儒华和罗元法会接受吗？满朝的大臣们会接受吗？”
周天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说到：“那就要看，这些官员是不是也有机会，成为丞相、太尉或御史。”
皇帝愣了愣，很快就悟到了周天这句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
周天又说到：”在狮群之中，狮王的下场往往很悲惨，年轻的狮子都想成为王，就会时时刻刻的想着击败狮王。之前皇爷爷一直受到秦儒华的威胁，便是这个道理。但如果皇爷爷将这个矛盾转嫁到丞相的身上，给其它官员成为丞相的机会，利用人性的贪婪，便能瓦解丞相的势力，使其内斗于其中。所谓的制衡，恰恰在于此。”
皇帝脸上阴晴不定，说到：“如果丞相之位有任期限制，而每一次任免，其它的大臣也都有机会，所以自然就会对现任的丞相构成竞争的威胁。这个任期对其它的大臣而言，却是一个极大的诱饵。”
周天点点头：“每一个想成为丞相的大臣，虽然表面上仍服从于丞相，但背地里一定会暗自活动，为坐上丞相之位而努力铺平道路。”
但皇帝又想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问到：“就算大臣们为利所驱，最终附议了朕更改旧制的提议，丞相、太尉、御史三人五年一次任免，但任免本身又该如何定夺？仅仅靠朕一个人来决定？只怕满朝文朝并不能心服口服。”
周天说到：“三位大臣的任免，并不仅仅是由皇爷爷一个人决定。皇爷爷要想真正的制衡住这些宦官，还需要借助百姓的力量。”
皇帝皱了皱眉头，重复的问到：“百姓的力量？”
周天点点头：“皇爷爷，大周王朝在立国之前，已经经历过十几个朝代了，试问哪一朝在建立之时，不是依靠的芸芸百姓？”
皇帝恍然顿悟，说到：“你说的没错，每一个朝代的建立，都是劳苦百姓反抗暴政，揭竿起义，改朝换代。”
“所以，真正制衡官员的，恰恰是劳苦大众。皇爷爷应该利用好这支力量。”周天说到。
皇帝依然皱着眉头，苦思了半天，问到：“那又该如何利用呢？”
周天说到：“算上京城直隶，大周王朝一共十个省。如果每个省都选出五十个不同行业、从事不同营生的普通百姓，组成一个民议团，对朝廷官员进行评议，评议的结果，可作为任免的依据，如此一来，不仅老百姓参政议政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各级官员也被监督，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官员腐败、结党营私，而百姓永远被蒙在鼓里的问题。”
皇帝怔怔的思索了一会儿，对周天的话还有些消化不了。
半晌之后，皇帝才又开口问到：“朕怎么听来听去，像是整个朝政都没有朕什么事儿了？你说的那个民议团，就可以直接决定官员的升迁和任免，那还要朕干什么？”
周天笑着说到：“评议是分两大块的，民议团是一块，皇帝是一块。两块各占一半，共同决定官员的任免。”
皇帝终于明白了，但此事关系重大，皇帝还需要对旧制改革的诸多细节，一一进行推敲。
眼见皇帝有些领悟，周天再次说到：“孙儿以军械监尚书、平西军团监军的身份，向皇爷爷请奏一件事。”
皇帝哑然一笑，说到：“御书房只你我爷孙两个人，你直说无妨。”
周天说到：“孙儿恳请皇爷爷下旨，对旧制进行改革，成立旧制改革组，由孙儿担任组长，全权负责推进旧制改革事宜。”
皇帝却不敢就这么答应了周天，对皇帝来说，周天的提议无疑是一种全新的尝试，但后果如何，皇帝现在还看不出来。
皇帝能感受到这种新制度的优点，如周天所说，民议团占一半的票数，他这个皇帝占另一半票数，共同决定官员的任免。这个旧制改革法一旦公布于天下，必然引来百姓的称赞，各级官员如果反对，立时便将自己置于泱泱大众的对立面上。
更重要的是，那些能力出众的官员，由此也有了机会，问鼎大周王朝除皇帝之外的最高权力，对那些官员来说，这才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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