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天下第一(四)

一页书见王仙芝一剑破掉自己水火之招,问道:“此招何名?”“三尺。”王仙芝简单地回了二字。世人皆以三尺青锋比喻长剑,他这一剑招就叫“三尺”,上乘剑道,一向重意不重术,而这三尺的深意自然就在三尺中,如果徐凤年为了受伤更轻,拔出三尺雷电,自然不会知晓其中玄机。只是就算领悟了三尺剑的意思,又能如何?他王仙芝就算仅仅是一名剑客,那不下三尺的剑招,也有四手之多。之所以选择这一招,是既然徐凤年用一刀让自己受伤,那就要一报还一报,就算是伤口大小,也得一模一样。而其余四手地仙剑,王仙芝出剑的初衷都是一剑斩千骑,庙堂于我如无物。王仙芝出身微寒,在那个只重视门第的春秋乱世,才是真正的出头之日。先是练武,后机缘巧合,中途转去练剑,使剑生出剑气之时,当时那份狂喜,不论过去了多少年,记忆犹新。再之后,一步一步站到了武道巅峰,俯瞰人间御风而游,环顾四周,无人并肩而立,值得记住的事情反倒是不多了。“好名。”一页书赞赏过后,问道:“最后一招了,此招之后,将是这场胜负分出之时。在那之前,王城主还有何话想说?”王仙芝似是回忆,更是总结,说道:“老夫坐镇东海,在世一日,可曾有刘松涛这般有恃无恐的武夫,祸乱人世?朝廷势大,有铁甲在身铁骑驰骋,老百姓手无寸铁,天下兴亡分合,死得最多的,恰恰都是这些无辜人。老夫不想着这些人遇上太平盛世的官府欺压,以及乱世光景的兵匪游掠,不想着人人可以轻松应对,只希望更多人在走投无路之时,甚至是在死前,能够向前站出一步,而不是只能跪下去,磕头求饶。王仙芝所求不多,不过是送给天下人这一步,一步而已。”“王城主愿作这人间守路人,梵天佩服。”一页书向王仙芝发出由衷的称赞之后,叹息道:“可惜,你我立场不同,局势演变至现在的生死之局。”二人谈话之间,身上伤口密合,肉生新芽,不再如方才深可见骨,触目惊心。王仙芝澹然道:“我活了太久,见过太多,平时反而跟谁都无话可说。今日,却与你这名王侯贵胃的化身,说了如此之多。想来,连我都不能笃定胜负。多少年了,自李淳罡之后,终于又让我体会到这种感觉,这种生死之下搏命的感觉。在我登顶之后,你是第一个将我逼至这种地步之人。此招之后,你若败,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我若败,也算来去明白。”“王城主何必一身修为,何必”王仙芝摆手说道:“你想这话什么意思,老夫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世上本就谁的拳头大,听谁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能与你说这么多的原因。若不是你实力过硬,只怕那小子与你都要死在老夫拳下。”一页书闻言,笑道:“哈,我自己不敢确定,但徐凤年他可不会这么轻易死。有道是祸害活千年。”王仙芝听到此话,也跟着一页书发笑。笑声过后,王仙芝平澹道:“好了,笑也笑够了,话也说完了。接下来,到底谁更该死,很快真相大白。”一页书整肃以对,“你我皆无退路,只有前行。”“那便不留遗憾吧。”“生胜败死,尽在此招。”王仙芝吸了一口气,满头银霜白发,瞬间转为乌青颜色,原本一个魁梧老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气势不断提攀升,凝聚此生武道最强的一拳。拔地撼穹,山河动荡。一页书盘膝而坐,圣元再运,浮空而起,头上舍利再化琉璃之色,佛珠飞旋,圣华清耀夺目,尽染半边天际。功力推至极限,离火、玄冰之力汇聚双掌之中,昔日伏魔灭邪之招,再现尘寰。头上舍利飞散,再现天人神相,霎时八方应和。白发三千丈,功德凝聚身后化为金轮。“双莲净世荡千魔”二人功力皆已运至极限,巍巍天门,受此感召,竟是再现天地。云海之间,云兽居中,四印轮转之下。即使受天人感召,修复的天门震动仍是被压得无法张开。“喝~”“啊~”一声沉喝,最后一招,最终一式。至极交拼,天地噤声,八荒破碎,徒留灭绝。双莲之招击穿王仙芝身躯,透体而出,划分此战胜负。一滴佛血滴落尘埃,泛起点点金莲。王仙芝闭眼,一声惊爆,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爆体而亡,尸骨无存。却见四处散落的气机聚合,凝聚成一个新的王仙芝。一页书毫不意外,对着形散神聚的王仙芝问道:“王城主,可要再战?”王仙芝张开双眼,摇了摇头,说道:“不必。”看向被封的天门,那两根布满金黄色古朴篆文的天柱,被五印压得暗澹无光。王仙芝遥遥地看着天门一会,笑道:“没意思。”转过身,望向东方,沉声道:“江斧丁,且打潮十年。”然后,视线偏转向北,澹然道:“于新郎,你去极北冰原。”最后,王仙芝盯着那个跌跌撞撞跑到了一里地外的牧羊稚童,笑了笑,“倒是与老夫有些机缘。”王仙芝的徒弟楼荒,晚到一步,死死握住菩萨蛮剑柄,眼眶布满血丝。楼荒摘下剑鞘,双膝跪地,将古剑插在身边,重重磕头,哽咽道:“弟子楼荒,恭送师父。”王仙芝终于望向这名徒弟,吩咐道:“等为师散去魂魄,你无需报仇,将为师尸骨葬在昆仑山顶。”楼荒面目埋在粗粝沙地,没有作声。王仙芝也没有计较这名弟子的钻牛角尖,转头看向近神之姿的一页书,“一页书,你赢了。天下第一是你的了。就是不知你又能走到哪一步?”一页书回道:“各人机缘不同,皆不可强求。不过在那之前,梵天尚有一事还需了结。”,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