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图珑氏
“主公!嘿嘿,请借一步说话!”
就在一众人跟着那东煌宫弟子向着大殿进发时,一道略显猥琐的声音突然从拓跋雄身后响起。拓跋雄诧异的循声望去,却见叫住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的汉子,正龇着两颗斜丑泛黄的大门牙,生疏而又拘谨的冲着自己笑。
关乎此人,拓跋雄倒也并不陌生。虽然天生了一副倒胃口的模样,但贵在忠心耿耿,而且小毒狗好像也特别欣赏他,时常将其带在身边,就连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过在拓跋雄的印象之中,这个叫管微子的家伙素来沉默寡言,一般都是默默无闻的待在队伍的最角落里,喊他一声才会有一声回应。也正因如此,闻其突然叫住了自己,拓跋雄才多多少少的有些感到意外。可还没等他张口询问,管微子便已缩着脑袋、颠颠的来在了他的面前,迅速地将一卷不知是什么的卷轴塞进了拓跋雄的手中。
“破血……神掌?!”扫了眼那卷轴封页上四个苍劲有力的古文字,拓跋雄顿时不淡定了,当下忍不住轻呼出了声,“这!这到底是……”
“嘿嘿,主公,这是属下刚刚趁着您与东煌宫的人说话时,从那贺九燮身上顺下来的!”见拓跋雄如此震惊,管微子的脸上立刻升起了一抹骄傲之色,“从小到大,属下没什么别的长处,唯独这偷鸡摸狗的本事能称得上一绝!今番献此密卷于您,不为其他,只乞望能为主公顺心出气而已!”
听得如此说,拓跋雄的眼睛不禁瞪得更大了。以他现在的功力,说不上通天彻地,但耳听八方还是绰绰有余的。就这样,他在刚才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管微子行了偷窃之事!震惊之余,拓跋雄又有些喜出望外。原本,他还在为看错了贺九燮而感到懊恼不已;却不想,自己身边就隐藏着一位本领不俗的人才啊!而且相比那高傲自大的贺九燮,眼前的管微子明显更加乖巧、更加好用!
但是呢,偷……啊不,顺别人的东西毕竟是不好的,也不能太过张扬。所以拓跋雄并未予以言语上的表扬,而是将别于自己腰间的、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取下,郑重地放在了管微子的手上,以示褒奖与欣赏之意。摸着手中尚有余温的玉佩,再望向拓跋雄那一脸得识大才的喜悦神情,管微子顿时愣住了。
事实上,他压根儿没指望能靠着这一举动、从而赢得什么什么褒奖。试想,一个浑身上下尽是些鼠窃狗偷的本事,长得还又磕碜的人,如何能上得了台面呢?休要自取其辱了!之所以献出破血神掌一书,也只是因为管微子不想再继续沉寂下去了,希望拓跋雄能看在他的这一点点用处上,多少赏他一点差事做。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自己竟会被如此重视!
“主公……”
管微子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从小到大,他被人叫过最多的外号,就是“死耗子”,甚至一度沦落至了人人喊打的凄惨地步。这样的他,其实早已习惯了黑暗;可偏偏就是在这一天,他又再度见到了所谓的光明。
从这一刻起,“士为知己者死”这六个大字就已深深铭刻在了管微子的心里。而在多年以后的那场战役中,他将会从容不迫地喝下人生的最后一口烈酒,并以一种极为悲壮的方式,来向拓跋雄报答今日的恩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拓跋雄不会读心术,此刻管微子的心中如何跌宕起伏,他猜不到、也没办法去猜。破血神掌的事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眼下头等大事,还是得先去大殿拜见这儿的主人:图珑达海。在通往主殿的大道两侧,每隔二十步,就矗立着一根赤红色的巨柱。左侧柱上,全部盘旋着栩栩如生、不怒自威的金龙;右侧则在柱顶屹立着脚带枷锁、昂首高鸣的凤凰。那精巧的雕工,以及在阳光之下、炯炯有神的龙睛凤眸,惹得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揣测:要是没有那些束缚的话,这些龙凤是不是早就腾霄而去了呢?
行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众人才总算来在了气势恢宏的东煌宫大殿外。还未等他们好好欣赏一下这处宛如沧海明珠般的建筑,便已有侍婢捧着盛满清水的铜盆迎上前来,伺候远道而来的贵客们洗净尘风。再将随身兵刃交给了一旁的东煌宫弟子后,拓跋雄便与阴骨师、阳莫承二人一并,昂首阔步地迈进了大殿之中。
直到入内,拓跋雄才发现,这所谓的大殿其实并不算大。不过,它的内部装饰却极为华丽,外界难得一见的古董珍宝,在这儿就如同不值钱的大白菜一样随意摆放着,尽显奢靡之风。大殿正中摆着满满一案的珍馐美味,左右座位皆空,唯独上首处端坐着一名头发半白、慈眉善目的老者。观其衣着神态,拓跋雄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这便是东煌宫现任宫主、图珑达海本人了。
“呵呵,威震澶渊的大辽冠军侯、拓跋明决公亲临,本座真是荣幸之至啊,”拓跋雄在打量图珑达海的时候,图珑达海却已经笑眯眯的站起了身来,对着殿下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来,诸位不必拘谨,权当是到了自己的家一样!请坐,请坐!”
厚重而有力的声音,再加上那友好亲和的态度,拓跋雄对图珑达海的好感度立刻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客气地分主次入座后,阴骨师立刻向上拜道:“老宫主!此番我兄弟二人为您请来了明决公,那日后就算是与李鹤仁撕破了脸,也不必再有所畏惧了啊!凭着明决公麾下的虎狼之师,定能……”
“好好好,阴长老,本座知道了!”出乎意料的,不等阴骨师说完,图珑达海就已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在用眼神示意左右侍婢去为拓跋雄斟酒后,他才重新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地对前者道:
“明决公啊,千里迢迢,一路辛苦了。首先,本座感谢您的好意,毕竟这个年代,像您这样的好人属实不多了。但是呢,本座又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先前阴长老写给本座的信中说,您还没有完全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帮我东煌宫是吧?那好,既如此,本座倒有个提议。今日,咱们只顾把酒言欢,就不谈那些个惹人心烦的事情了!如何?”
“等吃饱喝足了,本座会给您以及您的手下们安排住处,一应用品,皆会备齐。在这段时间里,如果您考虑好了,那咱们随时可以再谈联盟的事情;如果您觉得还是不太妥,那也没关系!咱们这一次就当是交个朋友了。最后,本座会亲自礼送您离开东煌宫。他日江湖相见,也可再叙叙旧嘛!明决公,您觉得……本座的这个提议怎么样啊?”
怎么样?还怎么样?简直美飞了好吧!图珑达海不愧是久居上位,这一招以退为进之法,让拓跋雄听得舒服极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已经生出了想要帮这位老好人宫主一把的念头。不过好感归好感,处理事情,还是得理智应对。于是,拓跋雄轻咳了一声,随即颔首谢道:
“甚好!那就多谢老宫主了!请您放心,我不会考虑太久的。一旦定下,那不论成或不成,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来告知于您!”
“除此之外,老宫主啊,实不相瞒,我这儿有一件私事想请您帮忙。此番上得东煌宫来,我欲寻俩人,不知您是否愿意引荐一下呢?”
“哦?”图珑达海挑了挑眉毛,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感到意外。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明决公请讲,只要是本座确实认识的,那定然会助您一臂之力!”
图珑达海如此爽快,拓跋雄自然也不会再去兜圈子了,当即直言道:“好!多谢老宫主!这第一人,乃是从盐州而来的左步喜、左将军,具体官职不明;第二人嘛,则是在中原有着不小名头的云其疏、云医圣。敢问老宫主,他们两位现在还在东煌宫中吗?”
“嗯……不错,本座是认识他们,他们现在也的确就在东煌宫中。只是不知,明决公找他们到底有何要事呢?”
拓跋雄会心一笑,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来取左步喜的狗命的。尽管图珑达海是位不错的好人,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善意的隐瞒一下比较好。于是,他便随口编造了个正当理由,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给了图珑达海听。或许是因为他装的太好、太淡定了,三言两语之下,图珑达海竟然相信了!甚至就连怀疑都没怀疑一下。
“原来如此……行吧,您请听好。那大宋的左步喜将军如今也是我东煌宫的贵客,眼下正被安排在风华苑居住;至于云医圣嘛,近段时日来,他老人家每天都要来大殿为我儿瞧病,故而居于相邻的飞雀苑之中。风华苑,明决公可请我宫中弟子指路;飞雀苑,则就在出大殿外左行三百步,非常邻近,您自去便是。”
风华苑……飞雀苑……在心里迅速记下了这两个地名后,拓跋雄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洋溢了。端起面前斟满的美酒,向着图珑达海微微托起,遂邀杯谢道:
“再谢老宫主引荐之恩!来,请务必让我先敬您一盏!这广阔无垠的西北大地,正是有您这样的人中之龙,才显得格外魅力非凡啊!”
“哈哈哈哈!谬赞了,谬赞了!明决公果然豪爽!来来来,咱们一起享此美酒!不醉不归!”
……
西北的酒极为烈性,但对拓跋雄来说依旧只是小意思。轻而易举地把图珑达海给灌趴下、再让左右将其抬下去歇息后,他便令手下们以及阴阳二老先随着东煌宫弟子回去住处,他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越过了大殿后方的屏风,朝着内院深处悄然摸去。
当然,这倒不是他闲着没事,想要做一回梁上君子。而是在刚刚的宴席之间,拓跋雄不止一次的察觉到,有一道极其隐晦的目光,屡屡透过图珑达海身后的那面屏风偷偷观察着自己。而同样身为武人、且距离屏风更近的图珑达海,对此却是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拓跋雄不相信图珑达海没有注意到那个偷窥者的存在,可他为什么不说呢?想不明白这一点的拓跋雄疑心愈来愈重,最终,他才不得已灌醉了图珑达海,然后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闯进未知的大殿深处,准备揪出那个不明身份的偷窥者来、好好问个明白。
毕竟身处异地,还是得多多谨慎为妙。而且吧,有句老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图珑达海表面如何,也终究只是表面。万一他是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呢?拓跋雄绝不允许自己在这种阴沟里翻船,哪怕最后的结果是他想多了,在此之前也必须得亲自去确认一番才行!
但没有明白人引路,就这么如无头苍蝇般的瞎转,终是把拓跋雄自己给转晕了。更麻烦的是,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沿途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连问路都没办法问!一路走来,能见到的房屋俱已熄灯歇息,想要敲门打扰,又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没办法,拓跋雄只好顺着脚下的走廊继续向前走着,同时又在心底不断祈求着能遇见一个可以为自己指路的救星,以来助之脱离这片无边无际的“迷宫”。
也许是他的祈求起了作用,终于,在一处最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拓跋雄意外发现了一扇还透着灯火的小屋。再走近一瞧,但见门口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堆男子长靴与衣物,屋内又另有哗啦啦的水声传出。左看看右看看,拓跋雄很快就认定,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定是留给下人们洗漱的地方!
既然门外摆的都是男人衣物,那里面洗澡的也肯定是大老爷们了。急于从此地脱身的拓跋雄想明白了这点,当下也顾不上其他了,“啪”的一声就砸开了纸窗,随后便毫不犹豫地翻身跳了进去。
随着拓跋雄前脚跳进屋中,那水流声也于下一刻戛然而止。雾气缭绕的小屋里,拓跋雄与那站在木桶里、宛如画中仙子般的赤裸玉人儿四目相对,双双傻在了原地。
“那个……”拓跋雄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睛情不自禁的向下微瞄,“姑……姑娘,我……呃……我说我是想来问个路的……呃……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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