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大义无私
说实话，若不是大皇子身份特殊，皇上又三令五申地要求，要把他从岭南全须全尾地带回去，秦窈根本懒得往大大皇子跟前凑，更别说亲自为他医治腿疾了。
大皇子不许她近身，她也乐得清闲。
但她自己不想为大皇子医治是一回事，秦思妩完全借用她的医疗方案，意欲独占她的功劳，却让她接受不能。
早在她把手术开刀的方法教给秦思妩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秦思妩的手术会失败。
毕竟是才刚开始接触的新医术，就算秦思妩再有天赋，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熟悉人体的每一块骨头和肌肉、以及每条被肌肉包裹住的血管和神经。
更重要的是，眼下的医疗环境，不比她的医院空间建，也缺少能辅助手术的必要医疗器械。
她一开始之所以放任秦思妩挑衅，便是想着等秦思妩手术失败，自然会回头来求自己亲自为大皇子诊治。
秦思妩把大皇子当做依仗和靠山，同样不会希望大皇子就这样死在岭南。
但秦思妩逼她“协同”医治大皇子的事，大约是被绣衣卫传到了姬长夷那儿，姬长夷便就此事给皇上上了折子。
和秦思妩相比，自己身上有“九天玄女转世”身份的加持，以及之前曾为裕郡王世子开刀，治疗肠痈的经历，皇上自然更加信任自己的医术，这才加急传了手谕来。
秦窈也是今天才接到手谕，也才知道姬长夷上折子的事。
想到姬长夷人在外头忙着，却还一直惦记关心着自己，秦窈在刚接到手谕的时候，心里还不由自主地甜了一阵子，倒是没想到，才收到的手谕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否则，回想秦思妩之前对青霉素势在必得的态度，若没有这封手谕，事情还真有些不好办。
对面，秦思妩捧着手谕，不死心地又仔细读了一遍，脸色不由白了白。
往日她用大皇子扯虎皮大旗惯了，竟忘了大皇子虽然尊贵，但头上却还有一个更尊贵的。
皇上一句金口玉言，不但青霉素的方子她要不到了，之前她的那些筹谋和辛苦也全都要白费……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进献时疫方子的时候也一样，每每在她觉得自己终于翻身有望，可以把秦窈踩在脚下的时候，总是会猝不及防地被秦窈狠狠按回去。
秦思妩不甘地咬牙，她都要忍不住怀疑，秦窈是不是真的天生克她了！
纵使秦思妩做戏再好，神色也不由出现了一瞬的扭曲。
秦窈视若无睹道：“让大皇子配合我诊治的事，还要靠姐姐劝说，姐姐不会违抗圣意的吧？”
秦思妩强撑着，勉强应道：“自然。”
事情半路上就解决了，秦窈也懒怠再和秦思妩多说，转身便又返回了制作青霉素的工坊。
独留秦思妩失魂落魄地怔在原地，久久不曾挪动步子。
直到耳边忽然听见一道声音问道：“秦大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秦思妩被唤回心神，抬眼看去，便见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貌似对自己十分崇拜的女医者，江沁禾。
秦思妩眼睛转了转，微笑答道：“是江姑娘啊，你也知道我总管治疫的事，今天恰好得了一会儿空，便来看看隔离院的情况，也顺便看看县主和江姑娘在这里可适应？”
“大小姐无需挂心，我和县主都还好，隔离院的情况也比先时好了很多，自从有了青霉素，每日好转乃至痊愈的病人越来越多了。”江沁禾边答，边瞥了眼秦思妩的神色和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顿了顿，又犹豫着问道：“我看大小姐这会儿精神不好，方才我也远远看见了县主在和大小姐说话，可是她又欺……又和你闹别扭了？”
江沁禾本想说“欺负”，但想到上次秦窈给自己的教训，又及时改了口。
秦思妩是何等精明的人，瞬间便明白了江沁禾真正的意思，也看出了她对自己的维护和亲近——在发现自己和秦窈发生矛盾时，第一反应便是袒护自己，并怀疑秦窈对自己做了不好的事。
一个崇拜自己、对自己抱有极大好感、无条件信任和袒护自己的人，又恰恰好正在跟着秦窈学习制作青霉素……
秦思妩心头一动，见四下无人，便有些哀伤地说道：“倒算不上闹别扭，只不过是意见有些分歧罢了。”
说着，她突然又话锋一转道：“对了，我听说你最近也在跟着安阳县主学习提炼青霉素？”
江沁禾点点头，看向秦思妩的目光仍带着担忧，明显觉得刚才就是秦窈欺负了秦思妩，只不过秦思妩人好，故意遮掩下了。
秦思妩又对江沁禾鼓励赞叹道：“打第一眼见你，我便觉得你是个心善又能吃苦的好姑娘，方才我打听了你在隔离院的所作所为，果然没有看走眼。
“再等你制出青霉素，便是大大的功臣了，有了青霉素这种奇药，多少性命都要因此得救。”
江沁禾被自己崇拜的人夸赞，心中开心的同时，又腼腆道：“我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不敢居功。尤其是青霉素，那是安阳县主研制出来的，我不过是打个下手罢了。”
秦思妩却突然叹息道：“说起这青霉素，我和安阳县主的分歧正在这上头。
“我本想着，像青霉素这种能救命的奇药，自然是越多越好，若是能把方子推广开，让全天下的人，不论富贵贫贱，都能用上这种药，想来每年少说也能救下千万条人命的。
“只是我这想法到底太天真了，这种能救人命的药方，自然价值万金也不止，就这么白白给出去，不说县主了，正常人大约也是舍不得的。”
江沁禾也曾有过秦思妩这样的想法。
她一边为自己和榜样竟志同道合同心同想，而隐隐有些开心，一边倒是也能理解秦窈的选择。
毕竟人心都是自私的，秦窈眼下肯给隔离院提供免费的青霉素，已经算不错了。
当然，也只是不错，和心怀天下至纯至善的大小姐是远远没法比的。
江沁禾道：“并不是谁都像大小姐一样大义无私的。”
秦思妩又试探地问她：“那要是你……你会作何选择？”
“我的心自然是和大小姐一样的。”江沁禾毫不犹豫道，但接着又失落说，“可惜我医术不如安阳县主，研究不出青霉素这样的好药，便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你能有这样的心思已经很难得了。至于机会嘛，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秦思妩道，“我就是可怜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百姓，咱们这里的隔离院，病人尚有青霉素可用，可在隔离院之外，在其他的郡县，每天仍有许多人因感染时疫死去。
“前段时间，我曾去到过一个小镇，见许多三两岁的孩子和快要生产的孕妇，竟都因为时疫死了。又因为当地人迷信，认为过早夭折的孩子怨气大，便把他们横七竖八地堆在一个废弃的破庙里，连死后的体面也没有。
“那情形真真是让人不忍直视，我现在甚至连回想都会觉得难受。”
秦思妩的眼泪说来就来，仿佛实在是于心不忍，泪珠直顺着脸颊往下落：“大家都戏称我是活菩萨，有时候我便会想，我若是真的菩萨就好了。
“哪怕是拼着命不要，不得超生，也要去到天宫里，把太上老君炼的灵丹妙药偷上几炉，除尽这世上的疾病，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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