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玲珑戏班
祝青凌站定，语气有些疏离，“都好。”
孟恩铭闻言微怔，顿住脚步不再向前，有些怅然，“祝兄在衙门得了重用，裴大人应该赐下不少赏赐，彼此都是皆大欢喜，祝兄觉得我应该怎样道贺?”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冥冥中他似乎不知道在求证什么，或许这次他真的再没有接近她的理由。
祝青凌笑了笑，“裴大人待我大方，这几日还抽时间照料我娘，我该得的赏赐一样不少，已经想不到还想要什么，何况我没有升迁，更没有理由让你道喜。”
孟恩铭的眼神一寸寸暗下去，心口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勉强笑笑，“这样很好。”
阿蒲端着荔枝过来，“夫人去顶层赏景，一时不用婢子跟着，吩咐婢子陪着小姐到处走走。”
孟恩铭垂下眼帘，温声道：“那孟某不多打扰。”
祝青凌听着他话语中的退却，松一口气笑道：“我们四处看看，少东家忙你的就行。”
她拉着阿蒲转身，下了几级楼梯，就听孟恩铭叫住她，语气有些严肃：“祝兄，望月楼的二楼是个特殊去处，你切不可误入。”
祝青凌回头，见孟恩铭背光站在楼梯上，少有地郑重开口，她只当做是好意提醒，微微勾唇答应。
伶人的休息室在三楼东面，旁边就是幽深台阶，阿蒲生怕有人冲撞，紧走两步冲在前面。
两人趴在门口，很快找到了那名武生，正坐在旁边喝茶。
祝青凌看他一条手臂垂下，显然是刚才的武打戏过于费力气，心里感慨戏班子也要下功夫。
阿蒲低声道：“小姐，之前香莲的脸化了浓妆，看起来不算起眼，没想到她的长相还很温婉。”
祝青凌也看见了香莲，她刚刚洗去脸上夸张的妆容，执着一柄团扇给武生打扇。
祝青凌点头，“毕竟是最有名的戏班，请来的伶人也要好看些，不然怎么让香莲成了角呢？”
香莲身旁一个戏子碰了碰她，朝门外努努嘴，“那两人看了你许久，尤其是那个青衫公子，瞧得很认真呢。”
香莲微微蹙眉，继而背过身子，挡住了祝青凌的视线。
祝青凌只好尴尬地笑笑，这下惨了，被当成别有用心了。
她不甚在乎地展开扇子，逆着人流回去，笑道：“阿蒲，这个玲珑戏班的班主也真有趣，竟然不许伶人与外人接触，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阿蒲此时还有些羞窘，小声道：“小姐在说什么？刚才屋子里哪个是班主？”
“当然就是那个武生，你没看到就连香莲这样的红角都在替他端茶送水，除了班主，谁还有这个资格？”
祝青凌虽然只看了一眼，心里已经猜到了玲珑戏班的大致情况，“这个班主可以说得上是个奇人了，别的戏班巴不得有看客捧他们的伶人，这样一来，请他们的人也会更多，可我方才瞧着，这个班主对伶人约束严格，反而能够提升他们的曲艺。”
阿蒲恍然，“小姐真厉害，同样看了两眼，您就能瞧出来这么多。”
祝青凌重新回到座位上，崔氏与周氏还没回来，她有些纳闷，吩咐阿蒲去看一眼。
“阿蒲，我娘怎么还没回来，戏班子已经准备好，马上就要开锣了。”
阿蒲还在张望着戏台，“可是香莲还没上场哎。”
祝青凌这才仔细打量，果然发现香莲不在，替她的是另外一个伶人。
她微微皱眉，心说奇怪，玲珑戏班的班主即便是再洒脱不羁，也不会贸然中途撤换主角。
她忍不住起身，准备去寻崔氏，走到拐角处时微微一顿。
望月楼的主体是八间深的屋子，后来有一次引雷，整座楼从中间劈开一条裂缝，恰好没有毁坏承重柱子，之后修缮时，工匠们保留了这条裂缝，改为几间屋子环绕藻井的四合院样式。
祝青凌朝下看去，正好能够看到一个戏服女子进了二楼的房间，探头看了看周围，小心地合上门。
阿蒲随着她的视线，轻轻咦道：“刚才那个是香莲，看着不像是病了，这场戏怎么也要等到她上场才会开锣，婢子这会去寻夫人，还能赶上。”
祝青凌点点头，顺着楼梯上去，到了一处开阔的亭子，看见姨母坐在桌边，而崔氏在亭子栏杆处，她紧走过去，“娘，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崔氏转身，在圆凳上坐下，“风大无妨，你们若想听戏，就去吧，娘想和姨母在这说说话。”
祝青凌坐在旁边，笑道：“那我也留下。”
她看着城下四四方方的黍子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立刻有稻香萦绕，“娘，之前裴大人说过，之前这里离狮子山太近，没人敢在这里种地，原本以应天府的气候，土壤肥力，黍子可以一年三熟，可惜这里局势混乱，白白浪费这块宝地。”
崔氏笑着点点她，“看你现在懂得不少，还知道考虑这些耕种事宜。”
周氏很是赞赏，她不像崔氏那般，在丈夫的庇护下无忧地过了半生，而是独自操持周家，俨然与孟母有些相似。
她拉着祝青凌，“凌儿说的多好，可见女子如果想去了解，也不会比男子差，她有这样的心胸，更能做裴大人的贤内助。”
崔氏笑着点头，转而问道：“现在梓扬考出了功名，那些族人没有再来纠缠吧？”
她记得清楚，如果不是这些族人贪婪，周氏也不会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周氏唇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不会，那些人这几年走了经商的路子，生怕我们母子秋后算账，插手他们的生意，都躲到别的府县去了。”
崔氏松了一口气，心情舒畅地饮完茶水。
楼下的锣鼓声一瞬间停下，仿佛被扼住脖颈，祝青凌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她搀扶着匆忙起身的崔氏，“娘，楼下不知道出了何事，我去找孟兄来接你们，你们不要胡乱走动，等事情稳定下来，我来接你们。”
祝青凌听着楼下隐隐传来的哀恸哭声，几乎确定玲珑戏班里出了不小的乱子。
她说着，就要下楼去。
崔氏与周氏没有惧怕，稍一愣怔，祝青凌已经下了楼梯，挤入混乱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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