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下辈子


        禅房里,周梓扬躲在阿蒲身后,哆嗦着探头看副主持拿着帕子,蘸着脸盆里的水替圆空大师擦拭面颊,手心。 “阿蒲,表妹怎么还没回来,万一这里出事,你千万要拖着坏人。” “周表哥,有句话叫做女士优先,要跑也是我先跑。” 周梓扬瞪着这个敢跟他顶嘴的丫鬟,“你,好的不学,偏学表妹的臭脾气。” “你不也没学到半分大哥的胆量吗,胆小鬼。” 禅房门开了又关,裴承霖进门带来的山间雨气让周梓扬生生打了个寒颤。 “大师为同门师弟神伤,乃人之常情,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抓到真凶,大师擅自闯入禅房,不知怎么解释。” 裴承霖紧抿着唇,眸光深沉如墨色晕染,不辨喜怒,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面无表情,代表他愈重视这件事。 副主持将帕子浸在水里,拧干,重复擦着圆空大师的手心:“今夜满山风雨,师弟体弱,易感受风寒,老衲的来意只是想要照料师弟。” 他面相严肃,眉心常年紧锁,寺里的僧人都对他敬而远之,然而此时他俯身,嘴角不再紧绷,似乎只是一个自责不已的师兄。 裴承霖行到榻前,身上的雨水砸在地上,“禅房重地,岂能随意进出,主持要是看够了,尽快离开禅房。” “师弟个性率真,宁做林中雀,不为笼中鹰,既然不愿困在寺里,何必要归?” 副主持展平圆空大师身上的袈裟,后退,“是老衲唐突。” 裴承霖冷眸瞧了一会,“近日官府会常来查案,副主持最好维持好寺里事务,不要为难官府。” 祝青凌到禅房时,室内只剩裴承霖一人端坐在榻上,手里擎着《法华经》翻看,湿透的长衫搭在扶手上,还在滴水。 她移过眼去看榻上的圆空大师,与离开时并无两样,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去睡吧,卑职留在这里。” 裴承霖没动,“大师与家父私交甚笃,不亲自守着,本官无颜面对家父。” 祝青凌将铁尺靠在墙边,“左右天快亮了,卑职陪大人一同守。” 冒雨赶山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的靴子里积了不少雨水,外衫也湿了一半,她索性站在门后,免得泥渍污了禅房。 裴承霖抬眼看到她站着不动,眉头微微皱起。 这段时间她的聪慧大胆,他看在眼里,就连与他同科的进士也做不到比她更好。 昔日在尚书府,他曾多次去书房,偶尔能见到她在跨院里放的纸鸢,她总是将线拉到最长,然后剪断线,纸鸢便随风直上云天。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纵然她生来是娇贵的纸鸢,仍有直冲云霄的魄力,他只需远远看着她,只要她在应天府过的顺意,陪她瞒着家人有何不可? 雨打在檐瓦上的声音渐弱,忽然窗棂上一声轻响,祝青凌警觉看去,面前的男子白衣如仙,将一张信笺放在矮桌上,“裴兄,你的交代已经办妥,现在是不是该算算匕首的事,不管你出价多少,本小侯爷买了。” 裴承霖收起信笺,故意将匕首说成送他的刀,“只是随手寻来的,不必算清这笔账。” 言蔚惊叫,“原来那把袖珍匕首只是一个饵,裴兄何时变得这么狡诈?” 他痛苦地捂住心口,突然觉得禅房有人,回头一看,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这位...兄弟,你是哪里人,如果迷路了可以找本小侯爷帮忙,保证你平安到家。” 祝青凌微微挑眉看着眼前雌雄莫辨的脸,言蔚,老武都侯的独子,十五年前燕王靖难,老武都侯拼死护驾,身中十余箭仍不下马,去世的那天,武都侯夫人产下一子,先帝亲自册封他承爵。 只是,此人整日游手好闲,留连风月场所,仗着父辈的功劳在京城横行,连尚书老爹提起他,都忍不住摇头。 虽然意外他似乎与书呆子关系不错,但眼下的场合不适合她多留,她抱拳:“卑职告退。” 待她走远后,言蔚凑过来一张八卦的脸:“裴兄好事将近,怎么不说一声,害我平白担心一场,婚期定在何时?” “下辈子。” 言蔚的脸僵住,“怎么着,人鬼情未了?祝家大小姐送到面前,你还要把人推出去?” 他搞不懂面前之人的想法,明明听说祝青凌得病紧张地寝食难安,来应天府上任还交代书童墨荷留在京城照应,说他不上心,打死都不信。 裴承霖眉峰不动,“来应天府两日,今日你也该回京,这会来得及去我的禅院小憩片刻。” 言蔚摇头,看着榻上安详的高僧,低声叹气,“谁让我来得巧,赶上圆空大师被害,且等着,不一会今上的旨意就到。” 几声鹰唳在高空响起,是影子卫饲养的唤鹰,言蔚伸手让鹰停在手上,取下鸟腿上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留在应天查凶,尽快让高僧入塔。 裴承霖点头,“正好我这里人手紧缺,你便去看守悟恒,免得凶手有心加害。” 悟恒是圆空大师最亲近的人,知道许多大师的日常,如果凶手对悟恒下手,案子不但极难查下去,还会造成悟恒畏罪自杀的模样。 言蔚没好气应下。 祝青凌回到禅院,阿蒲正打了山泉,摘了月季花炼蜜,见祝青凌一身狼狈,忙在衣角上擦了手,“大哥忙了一宿,先去躺会,等睡醒南瓜糕就蒸好了。” 祝青凌脱了靴子上榻,冲阿蒲担忧的脸安慰地笑了笑。 “放心吧,不累的。” 阿蒲看着穿着衣服睡下的小姐,憋回眼里的泪,轻声带上门。 周梓扬推门进来,先灌了一碗山泉,“表妹还在圆空大师禅院?” 阿蒲系着围裙,“回来了,刚睡下,周表哥有事最好等大哥睡醒再说。” “回来就好。” 院门外站了一个魁梧男子,敲了敲禅院门,“衙门的人是住这个院子吗?” 周梓扬上下打量他几眼,看他一身短打,应该是个砍柴的樵夫,暗暗奇怪了一下。 那人看周梓扬没有否认,站在院门,“我是石香村的樵夫,这次受人所托来捐香油钱,家中还有老母卧床,官爷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老母不能离了人,小人的时间耽搁得起,我娘耽搁不得啊。” 周梓扬听得不忍,查案是重要,再重要总不能殃及无辜,正要应下,祝青凌从屋里出来:“官府有令,任何人不得下山,家眷无人照料的可以说出来,衙门可以派人去照看。” 她一双杏眸带着审视打量樵夫,多年刑侦经验让她明白,任何可以让她改变策略的因素都可能引发状况,哪怕听起来十分合理。 那樵夫脸色一白,让官府帮忙照看,真正是福是祸还说不定,连连摆手,“不敢麻烦官爷。” 祝青凌上前微微扬起唇角,“知府大人经常礼佛,佛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人不会坐视不理。” 樵夫面色为难,“草民的家住的远,不敢给官府添麻烦,临走前草民托了邻居照看,迟几天不妨事,只是麻烦邻居多些。” 祝青凌看他实在不愿,内心对民畏官的体会更深,而她只是一个参与者,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解下腰里的钱袋递过去,“拿着,回去给你娘买些好的,就当官府这些天耽搁你活计的补偿。” 不远处周梓扬看的心酸不已,表妹就算官职比他低,可钱包比他鼓。 出手就是大方。     喜欢盛世女神捕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盛世女神捕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