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月台后,充满尘埃的冬季气息顿时袭上鼻尖。接近岁末的这个星期五傍晚,乘着吹过首都中心车站的寒风,路上行人散发出的诸多不同气味也充斥于空气中。化妆品的味道、定型液的味道、香菸的味道、肥皂的味道、柏油路的味道、报纸发出的油墨味道,此外还有被喝干的空咖啡罐味道。「——柠檬,我在这里唷。」我无意间发起愣来,差点就忽略了深祈姊的存在。凭藉人墙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与气味,我赶紧从右手边绕了过去。对跟同年龄女孩相比身高略矮的我来说,只要进入这种人潮汹涌的地方,视野就会被人墙给挡住。自童年起就被我视为地盘的宵见里和邻近村镇还没有太大问题,但因为我很少造访这种大都会,所以在这里几乎是寸步难行。我慌慌张张地穿过人潮后,终于发现双双伫立于前方等我的深祈姊与教来石家的凛小妹。事前说好要在月台碰头的胡桃也现身了。胡桃在宵森学园国中部时曾跟我同班,属于教来石一族的支系——土岐家。现在她已经离开里前往各地调查怪异现象了。胡桃透过厚重的眼镜、以担忧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好担心你耶——听和臣公子说柠檬也会一起来,结果却一直没看到你出现!」「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这种人多的地方,所以经常被挤散……」「我原本还以为是某国的疯狂研究机构已经趁我不注意时绑架柠檬,还关起来进行解剖呢!」——什么嘛!就算她是真的担心我好了,听起来反而更不舒服。情绪亢奋的胡桃似乎想继续大喊『第一个解剖柠檬的应该是我才对!』趁她还没有做出傻事、吸引路人目光前,大伙还是赶紧上车吧。我们一行人鱼贯步入刚到站的特急列车。真正到了年关前几天势必会挤满归乡客的列车内,这阵子还能勉强找到座位。乘客大多都是西装笔挺的中年人,四名年轻女孩的组合好像就只有我们而已。当我们发现这节车厢中央刚好有两组并排的位子时,我与胡桃立刻动手将两组座椅转成面对面,凛见状则以黯淡的表情喃喃说道:「……凛担心柠檬姊姊与胡桃姊姊会忘记大家正在执行『轮值』工作。」唔!「怎、怎么可能嘛!你说对吧,胡桃?」「当然!你们看,我这次还是有把验血器材带来了!」她骄傲地挺起胸膛,将装有针筒等奇怪医疗器材的手提袋在通道上打开,还兴奋地将原本是她国中同学的我挤向靠窗的位子。列车车厢「锵当」地摇了一下,再度启动。我坐在胡桃身边,窥视凛的表情。凛默默无语地端坐在胡桃的正对面,就连双膝也用力夹紧。——啊,她眉心的皱纹好像比刚才更深了。我们是在和臣的派遣下才会特地向学校请了假,千里迢迢来到东京,护卫久未返回里的深祈姊。刚好胡桃也完成了在东京的调查工作,正要回里进行定期报告,于是便加入我们的行列,充当第三名护卫。对于宵见里幕后守护者穗高一族而言,这种阵仗似乎有点薄弱,但和臣向来喜欢以小部队进行任务,或许是为了保守秘密吧。刚才虽然引起凛的疑虑,但我毕竟也是诹访部一族的子民,对于身为飨庭家的女儿有着充分的自觉。即便和臣以轻松的笑容嘱咐『偶尔出远门放松一下也不错』,且接近圣诞节的东京街道又是那么花花绿绿,但我依然不可能将重要的「轮值」任务等闲视之。——然而,稍微享受到短程旅行的乐趣也是事实啦。这回的经费完全由和臣提供,所以利用护卫深祈姊的名义,我们可以放心光顾以前只有在电视或杂志上看过的名牌商店。购买杂七杂八的可爱饰品、品尝美味的点心……这一趟出游还真是愉快呀。由于机会非常难得,所以我们甚至将涉谷至六本木间所有有趣的商店都逛过一圈。「凛难道一点也不开心吗?」「凛觉得……」「当你看到华丽的霓虹灯装饰以及有趣的广告橱窗时,好像也频频拿出手机拍照呢。」「凛、凛只是想拍下任务报告时必要的照片资料而已。」「然后在半路上某间店享用巧克力时,你还因为爱上那种滋味而买了一大堆。」「呃——唔……凛只是想买一些礼物回去给日奈姊姊。」「在百货公司看到迷幻图案(psychedelic patter)造型的泰迪熊时,你还整整发愣了五分钟左右。店员劝你体积这么庞大的商品可以用托运送回里,你还坚持要自己抱回去……」凛瞬间将差点从膝盖上滑落的超大包裹重新以双手抱好。店员虽然想尽办法帮她严密包装,但泰迪熊那只颜色五彩缤纷的后脚还是从包装纸底下跑了出来。凛低头看了看这只玩偶,表情寂寞地闭上眼睛。「……因为用托运的话要等过完新年才会送来。」我怎么觉得她这趟的收获比我还要丰富呢?深祈姊对我们露出娴静温婉的目光。「偶尔像这样轻松一下也是必要的。柠檬跟凛毕竟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呀!」她安慰凛时的侧脸,看起来比夏天碰面的时候要来得红润、健康多了。——深祈姊的身体应该有比之前改善了吧?尽管陪我们逛街逛了大半天,但看起来精神状况依旧不错。夏天时我们去游乐场玩的那次,深祈姊在勇太没注意的时候还突然贫血,不过今天的步伐看起来就稳健多了。我们脚边——也就是两张列车座椅中央的地板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纸袋,几乎全都是深祈姊今天跟我们四处血拼所获得的战利品。大概是因为我打量太久的缘故,深祈姊突然察觉到我的视线。她微微偏着头,掀动线条柔和的嘴唇:「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火车上坐了味道奇怪的人吗?」「啊,不、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深祈姊这件大衣好可爱,早知道刚才应该问你是在哪儿买的。」「这件大衣?是去年冬天买的,还满别致的吧?」「是呀,我因为要负责『轮值』工作,穿太名贵的大衣根本就是浪费。」「啊……对唷,如果因为变身而撑破的话,一定会觉得很惋惜。」「就是说嘛。就算找到可爱的衣服或外套,只要一想到脱下前必须解开一大堆钮扣就只好放弃了,真没意思——」不管半夜的校舍有多寒冷,或是我多想穿喜欢的可爱大衣,那群宵见里的怪异现象才不会管我那么多呢。「更过分的是,冬天巡逻时我还得准备一大堆更换用的制服以及学校指定的运动外套,一点也不可爱时髦的黑色或藏青色长大衣也变成我的标准打扮了!」「啊,还是穿白衣、白衣比较好啦!除了防寒性优异,要变身时也很容易脱下……」「白衣……什么白衣?该不会是胡桃最喜欢的白色实验室外衣吧?」「没错。那不但是医师们的战斗服,也是所有科学家的正式穿着。」胡桃用力地点着头,拳头还因为过度紧握而缺血发白。「就算不小心把底下的衣服撑破、变成全裸状态,只要一披上白衣便能瞬间从暴露狂摇身一变为充满知性的科学研究者!」——我怎么觉得那跟春天经常出现的『军用大衣暴露狂』或『雨衣暴露狂』大叔很像?要是照她的话去做就会堕入相同的悲惨景况了。我故意忽视胡桃的提议并将话题拉回正轨。「干脆统一规定好了,在这种冷天执行任务,可以事先变身,或是不论发生任何状况都不可以变身,这么一来就方便多了。」「像飨庭或山神这种奇异的家系『轮值』时确实比较辛苦……」深祈姊垂下双层表示同情。我用力点头以示赞同,然后又突然灵机一动地问她:「话说回来,深祈姊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返回里呢?」就算是秋天那些「流族」及在里外活动的诹访部家臣必须返回的时节,深祈姊也不用遵守同样的命令,所以根本不可能看到她在里内出现。「……和臣都没有告诉你们吗?」我跟凛不约而同地摇摇头。深祈姊略略露出苦笑,指着搁在腿边的几个纸袋。「其实,我今天担任的是货运员。将这些行李以最快的速度送回里以及和臣手上就是我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可是,深祈姊?那些不是你今天在站前采买的圣诞节礼物以及派对用品吗?有必要这么急吗?」「嗯。因为圣诞节很快就要到啦,所以当然要赶在期限内送达。」深祈姊开心地对我们微微笑道。我歪着脑袋注视那些塞满纸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