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龙之坂商店街交响乐团的革命 第一乐章 布伦希尔特的初恋

                W.R.瓦格纳歌剧《瓦尔基里》第三幕前奏曲《瓦尔基里的骑行》:北欧神话中的一名瓦尔基里(女武神)“中村先生……所谓交响乐啊,归结就是《革命》哦。”一之濑七绪皱着眉头,表情神秘地点头如此说道。她歪着身子将手肘支在轮椅扶手上,坐在她对面的记者男子向她探出上身问道,“……也就是说?”“我要把龙乐团、不对、是龙之坂商店街交响乐团……啊、记得在报道里用正式名称哦,中岛先生……因为对此感兴趣的人都会这么问,问什么是《革命》。”七绪说着就拍了一下身旁的胶合板桌子,那张公民馆的便宜桌子随之发出了难听的吱呀声。老实坐在七绪旁边的藤间响介趁机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张名片——株式会社东阳新闻 中野义男“答案大致有三种。首先是回答肖邦的人,接着是莫名其妙地回答贝多芬的人。若回答肖邦,尚且可以理解,说贝多芬就不行了。贝多芬没有创作过名叫革命的曲子,他创作的是那首著名的献给拿破仑的《英雄》。能莫名其妙地由此联想到革命,这种绕弯子的人实属多余。”听着七绪装腔作势的教授口气,中野记者惊异地点头应和着。七绪也不细想对方的心思,用力点头又说,“而我所需要的,就是那种一说《革命》就立即回答章鱼老师的人。”“章鱼老师……”“就是迪米特里·迪米特里耶·肖斯塔科维奇老师啊,中川先生。”响介到底还是受不了了,故意咳嗽着将桌子上的那张名片推到了七绪的面前。但七绪瞧也不瞧一眼,仍旧靠在椅背上故作玄虚地缠着手臂。“作为近代伟大的作曲家,章鱼老师的知名度的确不高。但想要在交响乐上有所建树的话,首先想起的不是肖邦的钢琴曲,也不是关于贝多芬的混淆知识,应该是章鱼老师的第五交响曲《革命》才对,重点就在这里。”七绪似乎是要试图强行下定结论,但此刻的响介却对她叫错对方名字这件事在意得不得了。飞快地在本子上做着笔记的中野记者呆呆地张口沉默了片刻,又像刚才那样皮笑着推了推眼镜说,“哎呀……一之濑小姐真是一位有趣的人呢。”说完这句,他似乎也强行得出了他的结论。体会着被强制为这般奇妙的会面作陪的心情,响介小小地叹了一声。九月下旬的龙之坂还残留着今年夏天笼罩日本列岛的酷暑,蝉声好歹是听不见了,但这个空调不灵的公民馆第一会议室里还是相当热。中野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试图变换话题似的合上笔记本,关上了录音器的开关。“那么,采访就到这里,接下来就是参观排练了,没问题吧?”“当然啦,中原先生。不过我们要先回事务所一趟,准备好了再来吧。”把别人的名字叫错到这种地步绝对是故意的,响介终于朝七绪轮椅的驱动轮轻踢了一脚。但是转动轮椅的七绪却巧妙地抬起前轮试图压住响介的脚。响介再没力气说什么了,疲惫地朝中野低头作了别。他跟在飞快离开的七绪的背后,关上了会议室的门。乐团成员想必都已经聚集在最宽敞的第五会议室里了,七绪在亚麻地板上转着轮椅边进入事务所,边头也不回地得意说,“怎么样响介,我的受访姿态出色吧?那番《革命》言论,不错的名言吧?”“你啊……到底是在搞什么啊?”七绪的桌子上躺着一本标题是《伟大经营者的名言》的新书,书里夹着数量相当可观的标签。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学什么。这时,馆长从事务所里面出来了。这个壮年男子都快六十岁了,一双漆黑的栗子大眼却意外地给人一种可爱印象。馆长眨着他的可爱眼睛,担心地小声问,“你们回来了啊七绪酱、响介君,没被问到什么怪问题吧?”“放心吧,秋叔。我早就预料到他会问怪问题了。”七绪口气里夹着呵欠如此答道。响介把中野的名片放进纸箱后,想起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九月上旬龙之坂祭的演奏会后,全国性报纸的新闻社就打来了采访的请求。当然,作为一个以落寞商店街市民组成的以活跃地方为第一目的的交响乐团,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不过,对方采访的目的似乎和这边的目的不太一样。说白了,新闻社想要的是一个“轮椅指挥者”所述说的感人故事,而不是一个作为带动地域活力的代表团体的龙之坂商店街交响团。能够宣传龙乐团自是不错,但让七绪成为小丑可不行。但不知道是吹的什么风,七绪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这次采访。结果,采访就变成了刚才那种糟糕对话。不过,那个中野记者也是心中有数的吧。等着他的不是一个悲剧性的主人公,而是一个操着少年口吻、满嘴不可思议言论的狂妄女人。新闻报道基本都是提前写好了原稿的,所谓采访也只不过是一种类似诱导提问的过程而已,所以这下他的原稿就基本派不上用场了吧。至于七绪叫错对方名字,也不知道是这其中一环,还是意外地因为她紧张才出的错,总之响介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记者配合这边的意思写报道是求之不得,但果然还是不会那么容易的。“你在想什么我基本清楚的哦,响介。”想到这里,正操作着电脑的七绪忽然一本正经地这么说了一句。顿觉被看穿心思的响介噎了一下,但七绪却看也没看这边一眼。“那种家伙就该反过来彻底利用。鸡毛蒜皮的事情得暧昧地避开,关键的地方说死了就可以啦。”“关键的地方……?你是说刚才那个无聊的《革命》论?”“白痴么你?龙乐团的理念和我的血泪悲情故事要是被一眼看过,那就全完了。关键的当然是怎么让报道能吸引客人到龙之坂商店街啊。”七绪难得地说出了正经话,响介也点头了。说到底,龙乐团……龙之坂商店街交响乐团的目的就是让冷落的龙之坂市“振兴”。起初他听了还感觉这个业余乐团的设立目的其所未闻,但自从见识了商店街那些有识成员,他对此也认同了。这时,收拾好东西从第一会议室出来的中野记者朝柜台这边走过来了。七绪飞快地拿过一张表格纸,伸到中野面前说,“今年年末我们会在龙之坂市民会馆举办定期演奏会。”听得这话,响介愣住了。那是什么?他这个乐团首席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响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里边的根津,但根津只是嚼着爱吃的柿种对他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七绪也不顾这边的诧异,继续说道,“也请对贵报社报道感兴趣的人一定要莅临观赏,就是说,请你一定要在报道里写上哦,一定哦。”说完七绪就抿起嘴角,走到走廊上领他去第五会议室的排练场了。响介从单手拿着貌似写着简单日程安排的纸的中野身边跑过,慌忙追上七绪小声问,“……喂、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有年末的定期演奏?”“你当然没听说过了,因为那是我才决定的嘛。”“哈?”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愚蠢问题,七绪立即如此答道。响介愕然,七绪便重新挺了挺胸说,“是我刚刚决定的啦,年末我们要在龙之坂市民会馆办演奏会。既然要上全国报纸了,那就没法撤回了。让我们乐团成员团结一心,背水一战吧!”这就该叫哑口无言以对了吧。七绪瞧也不瞧张口无言的响介一眼,径自示意了一下走廊尽头的第五会议室的门。双面平开的门里漏出了成员们的杂乱调弦声。“开门,响介。我们可没空闲着哦。”响介被夹在背后中野走近的脚步声和门对面龙乐团的调弦声之间,无奈地按住了额头。本以为好不容易能歇口气的,但这个小镇看样子并不那么让人轻松。响介如此抱怨着,打开了通往第五会议室的门。“……就这样,常任指挥顺势就擅自决定年末要举办演奏会了。”一边摊开手里的东阳新闻报,响介一边脸色凝重地解释说。十月初依旧残留着夏天的闷热,周日的全体排练刚结束。聚集在公民馆第五会议室的乐团成员们都摆着一手拿各自的乐器一手拿新闻剪报的奇特姿势,各自嘀咕着,“这还真是突然啊,曲名定下来了吗?又是名歌手?”“七绪酱不是说会把我的店登报的啊,根本没有嘛!”而那个作为当事人的常任指挥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说,“我说你们啊,这可是全国性的报纸哦?哪能不利用的道理。”采访过去了几星期,东阳新闻的第二十一面上刊载了七绪一脸不逊地从轮椅上回首的照片,标题是“轮椅上的指挥,用交响乐振兴地方”。虽说不上是一则多大的报道,但东阳新闻是日本发行量第二的全国性大报。问题是采访当天……不,也许是七绪早就虎视眈眈有此打算,那个响介不知是何时决定下来的预定果然按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