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雪在外面肆虐着。就算撑起伞,也会马上积满了雪,又被狂风掀翻,一点用处也没有。半途上我就收起伞,在没到小腿的积雪中,拼命向前走着。接到琴吹同学电话以后,我马上换上衣服,穿上外套和围巾跑出了家门。刚才芥川也打了电话过来,好像琴吹同学也联络了他。他说他这就去医院里看看。「那天朝仓和你坦白以后,她的精神就越来越不稳定了。星期四我去探望她的时候,她还一直叫着『心叶以外的人全都不要进来!』,还把房间里的东西到处乱扔,『只有心叶可以碰我,只有心叶可以和我说话!』……朝仓好像还在等你。」救救朝仓吧,芥川语带深沉的痛苦拜托我。为什么美羽突然消失了呢?为什么大叫着讨厌我,把我从她身边赶走了呢?为什么要在我面前不断撒谎呢?我艰难的在大雪中慢慢前进着,羽鸟的自白带着另一层意思渐渐浮现在我的脑中。真正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呢?至少,拥有很多钱,或者在社会上成功,或者和那样的男人结婚这种事情,肯定不是幸福。那究竟什么,才是幸福呢?究竟到哪里才能找到它呢?每次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就好像沉浸在黑暗之中,身体像要轻轻发抖似的害怕,脑袋也好像要裂开似的疼痛。柯贝内拉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在他看来,什么才是幸福呢?孤独而又坚强的柯贝内拉——也就是美羽自身,在追寻的也是这个问题吧?什么时候,我也要像柯贝内拉一样坐上银河铁道到宇宙去旅行。这么说着的美羽,一定是没有办法在地面上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痛苦着吧。正是因此才会想要乘上开往银河的那辆列车吧。也只有在星辰的海洋中翱翔的「想象力」,才是美羽唯一的武器,唯一的慰藉与救赎吧。直到我出现在美羽面前为止——一直独自编织着故事的美羽,第一次有了我这个读者,我接近了美羽,和美羽共享了她的世界。对我来说这件事情是无比的快乐、开心、幸福的——对于美羽来说——难道不是这样的么?美羽一边憎恨着我,一边在背后做着那些事情,不也是因为想让我一直呆在她身边么?希望我好好的听她想要说的话不是么?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相互错过了各种事情,事态变得混乱起来。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太奇怪了,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不断地不断地重复那个!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出现!听不见了!看不见了!再也感觉不到了!明明平时只要做那个的话,那些家伙对我扔过来的那些垃圾,全部都会从我身上消失的。但是已经不行了。不管做了多少次那个,都没有变化。我的身体成了一具只能散发黑暗臭味的躯壳。羽鸟感受到的混乱和恐怖。我想象着那究竟是何等的可怕,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做了!是不够么?还要更多才行么?打开蓝色的活页本,写着故事的美羽。充斥着瑰丽语言的浩瀚汪洋,满载着透明质感的美丽世界。胃里有种好像被搅着一样的感觉。我每天重复着那个,以至于每次想到那个就会觉得头痛欲呕。只要做那个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是留在心里的污秽、不安、恐怖、愤怒、绝望,全都会消失的,我如此坚信着。如果——如果,美羽失去了那个世界的话——到那时为止一直围绕着美羽的那些故事,突然间有一天在我面前消失不见了的话——但是不行!再怎么做那个,垃圾箱也不会变空了。都是你的错!是你害的我变得不正常了!在图书馆要拿起宫泽贤治的书时,用生气的眼神看着我,「童话只有小学生才看的。」这么对我说的美羽。慢慢把书放回去的我。因此我只看过宫泽贤治《银河铁道之夜》的绘本。但是——远子学姐谈起宫泽贤治的故事的时候,我却有种怀念的感觉。这种怀念并不会带来温暖的感觉。反而,却会感觉到胸口被击溃般的不安和恐惧。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害怕宫泽贤治的故事呢?是因为只要一听到他的故事,我就会有种『不能这么做』的感觉,使得呼吸也变得困难么?贤治的故事里描绘的,女歌手和她的崇拜者短短的会面的故事,我是知道的。帮助了小鸟先生,得到宝物的小兔子的故事,我也是知道的。各种各样的拟态词在我的脑袋里,不断回响着。『カン、カン、カンカエコ、カンコカンコカン(注:拟声词)』『ギギンザン、リン、ギギン(注:拟声词)』『カーカーココーコー、ジャー(注:拟声词)』『タンパララタ、タンパララタ、ペタンペタンペタン(注:拟声词)』『ノンノンノンノンノン(注:拟声词)』时高时低,回响着的这些声音,并非那时远子学姐的声音。是美羽的声音。美羽曾经给我讲过的。美羽把宫泽贤治的故事,当成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告诉了我——!冰冷的冲击贯穿了我的头颅。心底无数次否定的,藏着掖着,想要把它忘掉的那个疑惑。但是,那的确是真实的。美羽,抄袭了贤治的作品!已经失去故事的美羽,把宫泽贤治的作品,当作是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告诉了我。所以当我想要拿起宫泽贤治全集的时候,美羽才会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向我,阻止了我。喉咙像是被什么热热的东西梗住了。雪花如同尖锐的银针一般刺在我的脸上,额头上,眼睛里。为什么?你为什么就算作到那种地步也要继续把故事讲下去呢?明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故事。明明因为不知何时谎言会被拆穿而害怕着。我思考着其中的理由,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因为我,在期望着——我从美羽那里听到的故事。因为那是我和美羽之间,最最紧密的羁绊。所以,美羽为了让我们两人能够永远在一起,不惜从别人那里偷盗过来,也要继续讲着故事。都是你把我的所有!我的全部!都夺走了,都偷走了!都这样了,你却一点点的罪恶感都没有感觉到,仍旧是那样一副痴呆的笑脸,跟在我后面。你还想要什么?想要把我的身体,我的心脏都割给你么?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啊!放在外套内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我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打开手机看了看。竹田同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只是随便聊聊?我犹豫了片刻,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抱歉,待会儿再打电话给你。头和肩上已经积起了白雪,我最终来到的地方,是我和美羽曾经就读的初中。小时候画的那张地图里,我们就是在这个校舍的屋顶上登上银河铁道向宇宙进发的。我抬起头仰望天空,雪花如同羽毛般飞舞着,屋顶上现在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呢,上面是不是有谁在呢?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确信美羽一定在这里。就算在宇宙里分散,为了再一次见面,我们两个人在那天画了一张地图——那天和远子学姐一起来这里的时候,我每迈出一步胸口就会难受起来,感受着好像连头盖骨都要压碎的痛苦,连校舍都没走到就倒下了。现在,我逆着狂风,走向校门,虽然仍旧能够感觉到胃里搅动着的感觉,似乎就连呼吸也好像要停止了。但我仍旧向前倾斜着身体,努力挪动着双脚,踩着雪地,到达了楼梯口。大概是因为下雪,学校已经放假了,校舍中一片寂静。虽然可能还有一些老师在执勤,但我毫不犹豫地脱下鞋子,用手拿起,立刻爬上楼梯向屋顶冲去。一层,两层——向屋顶接近的路上,我的呼吸也越来越痛苦,脑袋好像被大锤砸着一般疼痛。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经历。那个晴朗五月的某一天,还有站在屋顶的竹田同学。那时我为了阻止竹田同学自杀,也曾这么爬过楼梯。那个时候,伴随着胸口要崩溃一般的疼痛和勒紧喉咙的悲苦,浮现在我脑中的是美羽的身影。那时我祈祷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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