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③

                ※只有在公车站候车亭的时间会转眼间就流逝。「喂,铃木。」午休时间到了吗?没错,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旁边座位的田中不死心地又跟我说话。自从上次我主动打招呼的那几天以来,这家伙就摆出有些亲昵的态度。早知道,我就应该想个比较没有害处的方法。「那家伙是不是在嗑药?」我转头,看到田中指著座位距离我们稍远的斋藤。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能轻松拿到毒品。「不知道。」「还是去信教了?」「这我更不知道。」「为什么信教比嗑药更不知道?」「毒品有实体,可是宗教是想法,所以看不到。」「哦!」看到田中似乎有些钦佩地点头,我开始觉得认真回答很蠢。不管斋藤在嗑药或迷信宗教,都跟我无关。如果她真的在做那些事,就让她继续被暂时性的梦境欺骗吧。我想起之前跟琪卡谈过的话。假如永远不会醒来,就没有必要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了。如果真是如此,不论是毒品或宗教,至少对本人都是有意义的吗?才没有!光是有一瞬间想到这种事,也已经够蠢了。琪卡侵入了这个世界的无聊日常。我的信念开始动摇。「不过那家伙───」我明明没有问,田中却打算继续对话。要是打断她的话,发生纠纷也很麻烦,所以我就让她继续说下去。「───最近很奇怪吧?」对于田中的问题,我尽可能不牵动嘴巴肌肉回答:「谁知道。」这个回答是要表示我对斋藤没兴趣,可是我内心对于田中的问题却不得不点头。我并不是对斋藤有兴趣,不过如果我有回答的意愿,就会很明确地说:没错,最近的斋藤很奇怪。在和泉打电话来之后,过了两个月,制服换季成为夏季制服,季节则进入梅雨季。报纸和收音机告诉国民,前线的战况不断变化;网路上则照例有摇著思想大旗的家伙,用难听的字眼彼此谩骂。为了实验以前曾提出的假说───我会改变这个世界的战争方式───我在各种社群媒体提出琪卡的世界的战争方式,试图予以扩散,可是要不是被忽略,就是被感觉比我更闲的家伙批判。在如此无关紧要的日子当中,我是在一个星期前发现到斋藤的变化。「明、明天……」我没有听清楚逐渐减弱的这句话结尾,不过她大概是在说「明天见」吧。我虽然知道,但是却不小心发出「蛤?」的声音,是因为我完全没有预期到,放学后一如往常匆匆离开教室前往鞋柜、比我先换好鞋子的斋藤,竟然会回头跟我说出类似打招呼的话。对方跟我打招呼,这样的回应感觉很失礼,不过因为事发突然,我也无法应对。原来如此───我现在可以稍微理解田中听到我打招呼时的心情。不知是幸或不幸,斋藤说完就匆匆走掉了,因此应该没有听见我的问号。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对她诡异的行动感到惊讶,结果第二天又遇到同样的场面。「明、明天见。」这一天我确实听到最后一个字,再加上预先有做准备,因此只回应「嗯,小心不要被发现」。我知道这句话有确实传达给她,是因为我首度看到斋藤只抬起一边嘴角的奇特笑容。我原本怀疑她有话想对我说,内心祈祷不要扯上麻烦,不过看样子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星期的现在,发觉到斋藤变化的似乎不只我一个人。我不认为她开始嗑药或信教,或许只是有人建议她举止要开朗一点。昨天斋藤也对我打了招呼。田中似乎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我的回答,继续说:「她跟以前不一样,动不动就会跟别人说话。因为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有人就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你猜她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就跟猜血型或星座一样,没有相关资讯就不会知道答案。我讨厌提出这种问题还自认有趣的家伙,而且这种家伙最后都会自己说出答案。「她说她遇见了。」这是什么意思?的确很像宗教会使用的说法,不过也可能单纯意味著开始和某人交往,因此变得比较能够与人交际。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但是斋藤那样的说法太糟了,至于那个没有当场问「遇见什么」的家伙又比斋藤更糟糕。不过基本上,斋藤遇见什么跟我无关。虽然说能够改变态度的相逢让我有些在意,不过应该也不至于填补我的心情。我有比斋藤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虑。自从我谈起和泉的事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我在那间候车亭和琪卡又见了五次面,谈论各式各样的话题,却仍旧无法推理出彼此世界之间的关联;只知道在这两个世界,至少在我居住的区域和琪卡居住的区域,天气是一样的。这里是晴天,那里也是晴天;这里是雨天,那里也在下雨。我原本以为搞不好两个世界相对应的地区天气完全相同,不过琪卡的世界和我的世界的地图似乎完全不一样,而且我们也没时间去考证「哪个国家对应哪个国家」这种格外耗费心力的研究。至于琪卡提出的假说───我们两人各自影响对方───是否正确,也还很难说。我们持续尝试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事,但是有反映出来的只有其中几件;在大多数情况,两人都过著完全不同的生活,无法找出造成影响的规则。以前想到的「只有主动行为会影响对方」的假说,看样子也不正确。不论是故意穿反左右脚的鞋子去上学、大量购买平常不会买的零食,或是擅自喂田中家的狗,都没有意义。不过也有很微妙的一致性:在我的袜子破掉的第二天遇见琪卡,她刚好在同一天买了新的室外鞋。到底是怎样?也就是说,目前什么都还不知道。我们在毫无作为当中度过了这两个月。毫无作为───没错,我必须想成是毫无作为地度过。千万不能觉得「即使没有任何进展,反正过得快乐就好了」。绝对不能采取半玩乐的心态。一时的「快乐」这种情感一点意义都没有,必须予以否定才行。我开始觉得,差不多该把自己的目的和真心话告诉琪卡了。我希望藉由与琪卡的相逢,得到让自己的人生变得特别、不再无聊的东西;所以我没时间在那里增进情感,而是希望她能够帮助我,在两人无法再见面之前找到那种东西。如果我这样告诉琪卡,她也许会全面帮助我。譬如琪卡可以介绍她的世界里的各种文化。从极度乐观的角度来想,或许能够立刻找到对我来说很特别的东西。这个选项最近一直萦绕在我脑中。之所以做不到的理由……我宁愿相信,不是因为单纯的懦弱。我宁愿相信,不只是因为害怕琪卡会感到失望。我宁愿相信───可是此刻的我无法否定,我是因为害怕她知道我怀有特定目的之后会嫌弃我,因此无法说出来。我只是害怕失去这位聪明而富有想像力的异世界友人───我无法忽视自己就是这么无趣的人。结果我们只是继续拖拖拉拉地进行考察,探索「两人为什么相逢」这种等同于交谊的议题。「怎么了?我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琪卡这样问,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盯著她的眼睛。我心想,这时急忙移开视线也很没礼貌,或许也是为了守护自己无聊的自尊心,我缓缓地把视线移到布满灰尘的地板。「抱歉,不是这样。我只是在想事情。」「在你的世界,一直看著别人眼睛是没有礼貌的行为吗?」她只是在问我道德相关的问题,但我却像是被揭发恶行般,背上冒出汗水。「虽然不是很明确的失礼,不过如果一直看著,就会像你说的那样,让对方以为有什么问题,所以最好不要一直看。这就是我道歉的理由。在你的世界呢?」「在我的世界也一样。如果有想要告诉对方的话、可是又不敢说出来,有时就会一直看著对方眼睛。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吃出味道。」「的确。如果我因为某个阴错阳差被拉到你的世界,必须在那里生活,就得一直吃没有味道的食物了。」从琪卡眯起眼睛的样子,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眼睛的光芒渐层比平常更鲜明,让我不禁想像她的表情。不过我也只能想像而已,不论如何凝神注视,都看不到鼻子或嘴巴。我们今晚比平常近了两个身体的距离,坐在各自空间的椅子上。理由是为了实验让彼此吃另一个世界的食物。如果只是这样,应该可以坐在平常的位置交换食物,但是当我要把能量棒交给琪卡时,问题发生了:能量棒穿过她的掌心,掉在长椅上。同样地,我也没办法用手接住琪卡带来的隐形防灾食品。然而奇特的是,当我凑过去,让琪卡直接把食物送进我的嘴里,我就能吃到她的世界的食物。虽然不知道这个法则的意义,不过我还是姑且咀嚼口中的食物。当我试图品味,就唤起曾经体验过的感觉(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