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沉默之诗 3

                寿士被抬上担架、进入紧急处理室一个小时后,医疗大楼的医师神足,请佳菜子与真进入会议室。两人和神足交换名片后,各自入座。「原来如此,是平井老师的贤孙啊。」神足似乎认识真的祖父,他看着真问:「你在当侦探?」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名片。「是的,帮别人寻找回忆。」「还有这样的工作啊,我从没听过。」神足外表看起来四十五岁左右,实际上或许更老一些。说话的方式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很正常,爷爷告诉我之前,我也没听过。」真笑道。真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佳菜子十分不以为然。明明没多久前,他才表现出自诩为回忆侦探社一员的样子。「所以,你不当医生了?」「不,现在的工作是为了学习理解他人。我爷爷安排的。」「很像老师的作风,他对任何事都不轻易妥协。所以,你最后还是会回到大学医院吧?」「是这么打算的,跟侦探社的负责人约定待三年。」「优秀的人才到哪里大家都抢着要,希望你尽快回来当医师。」「就算是客套话,听了也很开心。」「不是客套话,多亏你指示医护人员准备抗心律不整药物,控制住心因性脑栓塞。下这个判断不简单,帮了我很大的忙,得向你道谢。」「如果判断为心室颤动,还要做去颤,我怕来不及,所以就多管闲事了。我常因这样老是挨侦探社同事的骂。」真的视线投向佳菜子。佳菜子忽略这道视线,询问神足:「赤城先生的病况如何?还能说话吗?」「现在需要绝对静养,至于未来,不好判断,得看这两、三天的状况。赤城先生的家人拜托我,告诉你们赤城太太的病情。就身体状况来说,赤城先生比较不乐观。」据悉,寿士在这半年身体状况急速恶化。「也就是说,应该要多加注意的,反倒是寿士先生。」真露出遗憾的表情。「是的。可是,心情郁闷对病情没有帮助,所以我请他在自家休养。毕竟他在医院也只是待在太太身旁,默默守着她而已。」寿士拜托寿子,只要时间允许,他想多见见绢枝,于是寿子与寿里常轮流陪寿士前来。「绢枝女士的状况如何?」真决定与神足谈话时,将寿士与绢枝视为夫妇。「我身为医师有守密义务,但有家属的许可,我们来看看这张片子吧。」神足拿着大尺寸笔记型电脑起身,点开图片,递给真。佳菜子坐在旁边,画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连她也知道,这应该是绢枝大脑的CT断层扫描的影像。「左前额叶的血肿很小,对吧?」神足对看着电脑的真说。「虽然很小,但血肿周边十分靠近语言区,与其说是认知功能下降,不如说是语言障碍,导致病人无法顺利传达自己的想法。」真放大画面,说出自己的诊断。「这个可能性很大。虽然血肿范围小,但考虑到是高龄者,不能大意。再加上她跌倒时,头撞到地板,也可能造成弥漫性轴索损伤。」「如果是这种状况,就无法从片子确认是不是局部性脑损伤。被判断为意识障碍的时间多长?」「就是这一点麻烦啊,约六个小时左右。」不知为何,神足露出苦笑。「六个小时的意识障碍,可能是典型脑震荡,也可能是持续性昏迷,真难判断。」「不过,从之后从病人对刺激或呼唤的反应来看,大脑的损伤程度并不严重。」「原来如此。骨盘的状态呢?」「左侧髂翼骨折。」神足与真的谈话内容完全是专业人士等级。两人暂时交换医学上的见解,佳菜子只能在一旁默默聆听。「这是高龄者跌倒常见的受伤部位。」真的视线离开电脑,抬头说。「据说是往前扑倒,手来不及撑住。」「其他的外伤呢?」「这次的跌倒造成的外伤,包括左肘撞伤、下颚擦伤、假牙造成的口腔内撕裂伤,全是轻伤。这里有处理后的照片。」神足从真手中接过笔电,点开照片再递给他。「从下颚到颞骨乳突的擦伤,是衣服的领子或是项链之类的装饰品造成的吗?」「不,她没有戴项链,是围裙。据说,她是穿围裙在客厅做事。医护人员接到紧急呼叫立刻赶来时,丈夫已把围裙脱下。」寿士向医护人员说明,他把绢枝的围裙脱下、松开身上衣物后,才按下紧急按钮。那天,他们一大早就一起喝屠苏酒。两人都十分好酒,寿士生病后稍有节制,但恰逢新年,多喝了一些。看到绢枝倒下,寿士以为她喝醉睡着了。「丈夫没看到太太跌倒吗?」「他酒醒后就出门了。虽然他现在坐轮椅,但一个月前只有半身麻痺,还能拄着拐杖散步。当天他忘了拿东西,回来一趟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太太,直说幸好忘记拿东西。」「这样啊。从绢枝女士这张脑部照片来看,就算有轻度的认知障碍,应该也不严重。」真把电脑画面切换回断层扫描图片,喃喃自语。「如果成功诱发回忆,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把回忆一个一个找回来。这是我们内科医师说的,其实就是赤城先生的儿子。」「我知道,由于那位医师的建议,赤城先生的女儿才来找我们商量。」「这样啊。那么,我们现在就去见太太吧。不过,第一次见面最多二十分钟。」「了解。」真将笔电还给神足,站起身。佳菜子一句话也没说,跟在真后面离开会议室。绢枝所在的特别房和一楼会议室在同一条走廊,只离三十公尺远。神足敲门后,里面走出一名穿白衣、长得与寿士相似的高大男性。他的名牌上写着「赤城寿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神足对寿一说完这句话便离开。「我是赤城寿士的儿子。」寿一表示,他正在观察母亲的状况。真与寿一打过招呼后,互相交换名片。佳菜子也急忙拿出名片。在医院这样的场所,只要碰见医师,总是真在前面应对,佳菜子则显得胆怯。她告诉自己「做为侦探,我是前辈」,低头道:「很抱歉,与令尊谈话途中却发生这样的事,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父亲的身体本来就随时会发生像今天的状况,请不要在意。」嗓音低沉稳重的寿一,请真与佳菜子在折叠椅落座。「刚才神足医师交代令尊必须静养,关于绢枝女士的过去只谈到一半,因此,我们希望直接跟她本人交谈,不晓得方不方便?」佳菜子看了看寿一身后,躺在病床上的绢枝。「我从妹妹那里听说了。事态演变至此,我才深切感受到,原来我对绢枝阿姨了解这么少。」寿一轻叹。此时传来敲门声,走进来的是寿子。她拎着超商提袋。寿子说明是神足指引她来特别房,接着将罐装咖啡摆上床边的小桌子。「不好意思,只能招待这样的东西。」「有劳您费心了,谢谢。」「父亲受您照顾了。」「不,哪里,似乎造成你们的困扰了。那么,我想事不宜迟,现在可以和绢枝女士说话吗?」佳菜子起身,把椅子移动到绢枝的枕畔。固定好椅子后,她静静坐下。绢枝的棉被盖到脖子,背对着佳菜子。不知道绢枝有没有注意到佳菜子,只见她的目光停留在窗户上,窗外的树篱笆随风摇曳。「绢枝女士。」佳菜子小声呼唤。没有反应。「我叫橘佳菜子,是帮忙寻找回忆的侦探。受到您家人的委托,来到这里。」「是我拜托他们的。」身后的寿子扬声解释。绢枝像是被这个声音吓到,缩起肩膀。佳菜子停顿一下,缓缓说明起现况。「是这样的,您过年期间在家里跌倒,撞到头和腰,目前在医院疗养。」佳菜子离开侦探社前,由美交代她,即使对方没反应也无妨,最重要的是告诉对方各种讯息。由美形容失去记忆的人醒过来时,感觉就像是漂流到异国一样,会不停试探周遭的人是否值得信任。「由于您失去意识,记忆可能变得很模糊。」绢枝拉棉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但没有转过身来看佳菜子。「幸好伤得不重,医师说身体的状况不需要担心。」棉被又发出一阵窸窣声。「您十分不安吧,但请听听我的话。如果您感到不舒服,请把手伸出棉被,我会立刻停止。」(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