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拉兰帝亚内的百万市民唱起革命之歌。『推翻加门帝亚王室!』『在王都内把他们斩首示众!』『处死公主法妮雅!』『让断头台尝尝公主的血吧!』『此刻正是革命之时!』『吾等争取自由之时!』『敬伟大的卢卡巴路克!』『杀了公主法妮雅吧,卢卡巴路克!』距今短短五年半前的凯旋仪式时,这座城市的市民们口中还歌颂著带领第七次堤拉诺勒战役以胜利坐收的公主法妮雅。如今却期望处决王室成员,渴求著新领导者卢卡。常言道人心善变,但也未免变得太迅速了。公主法妮雅加门帝亚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眺望街区的夜景,如此心想。──到了明天,就会涌进这里。漆黑的街区内闪烁著有别于煤气灯的小团光芒,持续移动。每当有马车想驶过大马路,光团便会陆续集结拦下马车。法妮雅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那是市民们挡下意图逃离王都的高官贵族,并把他们拖出马车加以施暴。途中也不见卫兵出面制止,暴徒们就这样大摇大摆横行街头,袭击马车,闯入商店擅自拿走商品。史提法诺历一七九四年,十一月十六日,拉兰帝亚宫殿──平时总是贵族们夜夜笙歌,直到朝阳升起都灯火通明的不夜城拉兰帝亚宫殿,如今却像废墟般鸦雀无声。四天前──在斐代尔博卡日,乔治帕斯帕罗夫子爵率领的一万帝国军西方派遣师团与卢卡巴路克率领的一千四百乌奇奥勒反叛军陷入激战。最后由反叛军颠覆将近六倍的战力差距,成功击败帝国军。这个消息眨眼间传遍王国全境,给了同时起义的其他都市之反叛军莫大勇气,逼得在国内四地战线与他们对峙的王国军萌生畏惧。加上一直以来就很同情居民的王国军士兵及下级士官们也趁此机会,逼问起其他士官们:「本该保护国民的王国军,此刻为何在和国民对峙?」「我们不该做出残杀兄弟手足的行为。」「敌人难道不是下令我们杀国民的加门帝亚王吗?」………结果军纪紊乱,拋弃军务者陆续增加,感受切身危险的士官们也接连逃离军中。王国军已失去身为军队的功用。士兵与下级士官和反叛军同一个鼻孔出气,公然反抗起长官。王国军总司令克劳迪奥枢机卿一下令军队彻底抵抗后,自己便早早搭上马车逃往王国外,实质指挥权转移至参谋长马希连上将身上。马希连观察局势的眼光十分精准。比起军人更偏向政客的他,把革命成功后的自身处境视为最优先的考量,于十五日一早,对分为四军的王国军下达指示。『为了让子民顺利抵达王都向陛下陈情,王国军当保障他们沿途的安全。』不得不说马希连发挥了见风转舵的真本领,动起三寸不烂之舌,让直到昨天都还誓言退敌的王国军一夜之间改称反叛军为子民,并保护起反叛军朝王都进军。朗哥力亚、黎叶拉、乌列多、以及马耶斯卡斯,所有战线的反叛军都在王国军的护卫下,高唱革命之歌朝王都迈进。如今守护著王都的只剩公主亲卫军团,其中大多数的士兵已经逃亡,留下的只有不到两百人,怎么想都不是能对抗反叛军的战力,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逃跑。法妮雅默默做好觉悟。我不想做难看的挣扎。即使民众希望我死也无所谓,既然生为公主,不逃离这座宫殿就是我的责任。──我就守护王政到最后一刻吧。住在宫殿内的数百名高官贵族已将所有财物家当通通塞上马车,逃往国外投靠亲戚了。聪明的是在得知帝国军于斐代尔博卡日一战败北消息当晚开始收拾行囊,较愚笨的则是等到马希连背叛后才决定逃亡。而后者早就为时已晚,此刻就像这样在夜巷内被暴徒们逮个正著,夺走财物家当。然后昨晚──十五日深夜,加门帝亚王和王妃,以及其他亲戚同样假扮为富商,搭上六头马车逃出王都。『本王将暂时到边境的城镇隐居。革命政府想必将于不久后从内部瓦解,当时代潮流再度倾向王政,再度回到王都即可。』法妮雅听著亲生父亲这番遥远的话。然后拒绝跟著他们一起逃离。『这不是聪明之举吶,法妮雅,下贱民众下手可不知分寸的。』法妮雅默默忽视王这句话,退开右脚垂下头来,说出道别之言:『我有约定在身。』王与王妃对独生女投以哀怜的视线,深深叹息。再继续说更多对双方都没有意义。自从他们趁夜逃出宫殿后,就没再听过一行人平安与否。现在,法妮雅以最后王族的身分独自一人留在拉兰帝亚宫殿内。──我就负起愚蠢犯错的责任吧。全因当年在那场乌奇奥勒暴动时,十七岁的法妮雅教唆卢卡引发革命,此刻才会导致王国即将灭亡,而法妮雅自身却什么都没做。帝国军进驻、反叛军同时起义、斐代尔博卡日之战、王国军造反……一连串与革命相关的事都未经过法妮雅的意思,而由他人之手来实行。──我不过是个窝囊废……──王政崩坏的话,与杰弥尼皇帝的婚约也毫无意义……为了恩宠大地的和平,法妮雅才会选择与素未谋面的皇帝订下婚约。然而既然王政遭到推翻,由革命政权取代,法妮雅的结婚将不具任何意义。本来预定下个月七号举行典礼,届时想必做为会场的拉兰帝亚大圣堂将等不到当事人和与会者,就得迎接那一天的到来。法妮雅注视起玻璃窗外的夜景。沿著南恩大街道西进的乌奇奥勒反叛军,据说将于明日抵达王都。五年前,在要塞都市乌奇奥勒立下的约定──『我总有一天会在这个国家引起革命。为了再见你一面。』如今他照著那句话越过重重困难,即将兑现承诺。『好的。无论多久,我都会等著你。』那么法妮雅也非得履行诺言不可。即使此刻自己只是个毫无实权,弱小无力的一般人。──在这里等卢卡来吧。──就算等在路途前方的是断头台。──无力的我至少也该尽到义务。心中怀著悲怆决意,法妮雅独自一人等著夜晚过去。明天卢卡就会抵达王都。自从那之后过了五年,一段绝不算短的岁月。相遇时年仅十七,如今已是二十二岁。两人的立场大大改变,法妮雅现在只是名即将灭亡的王国最后的王族,卢卡则是反叛军的领导者。现在的卢卡有实力制裁法妮雅。心中认为,如果是被卢卡制裁,也好。──卢卡,以我之死来达成革命吧。法妮雅怀著平静心情望著王都的夜色。明天就能见到卢卡──唯有这个事实悄悄替法妮雅的内心带来温暖。十一月十七日,上午八点半。看见王都拉兰帝亚的城墙浮现在地平线彼端的瞬间,超过两万名的乌奇奥勒反叛军欢声雷动。「太好了,终于到啦,那就是拉兰帝亚!」「喂喂,不是在作梦吧?真的来到这里啦!」「国王大人就在那里对吧?就让他听听我们的话吧!」两万人当中的九成九,都没有造访乌奇奥勒以外的都市的经验,甚至有许多人连出外旅行都是头一遭。历经九天来挨饿著露宿野外,终于抵达王都前,他们的感动和激动自然特别剧烈。卢卡就骑著鲍沃走在最前方,遥望远方的拉兰帝亚。牺牲了众多的伙伴,终于抵达这里了。绝不能下错最后一步棋。卢卡再度确认起自己该完成的使命。──摧毁王政。这也就代表著。──尽全力剥夺王侯贵族的特权。制定新宪法,将所有王侯贵族的利益重新审视,再将他们所持有的领土、建筑、股份、债券、其它动产等等全收归国有,重新分配给国民。只要完成这件事,王侯贵族将名符其实从世上消失。──届时革命就算成功。──那群死去的家伙们才会瞑目。斐代尔博卡日之战中,反叛军死亡人数一百三十六,重伤者超过三百人。大伙都是跟随著卢卡牺牲宝贵性命,或是失去手脚,肉体受到一辈子无法痊愈的伤。──我必须背负起那些家伙的心愿……博卡日之战赢得胜利后,步行抵达此地的五天来,卢卡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惨死在眼前的民兵们。相信卢卡一路追随他的熟练炮兵们的死状。步兵们不怕被踩扁,拼死攀爬上机兵的样貌,通通深深烙印在卢卡的视网膜上,盖过了眼前整片的平原。起初只是因为和法妮雅有约才立志革命,而现在这个梦想则背负了太多人的心愿,已无法拋之不理。要连著和约定一同逝去的人们怀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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